女主人果然慌乱，连忙半背过身去，甚至不敢抬头看看程念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们两个」
女主人有些生气「要不是小敏在，你们现在已经被我……」
“被你杀了，分尸了，然后塞进冰箱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女主人回过头来，挡着脸阴狠问「你开我冰箱了？」
“没有”
程念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辜
“还没打开，就被小敏喊去帮她看题目了，但是，我能看见”
她点点自己的眼睛，黑夜里亮的惊人
“我看见了，那座冰箱的上面，蹲着一个四肢凌乱的男人，他的头上”
手指下滑，落在额角
“有一个十字的划痕，应该是早年的旧伤，他告诉我，是你杀了他”
她说的斩钉截铁，像是亲眼所见，让人无法不相信。
「你……你能看见鬼？」
女主人眼睛发愣「你……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钟明镜从口袋里抽出手，背在身后。
程念看见，他还是拿出了那枚圆盘，只是捏在手里还没使用。
少年身姿挺拔，站在路灯下犹如暗夜判官
“重要的是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能将你抓了，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程念悄悄背过去，对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回过身来加码
“我们也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我们只是想要弄清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占据小敏妈妈的身体”
女主人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会才挡着脸道
「我，我本来住在小敏家隔壁」
“801室？”程念皱眉，怪不得之前两个房子缝隙里都冒着黑雾，原来这个女主人就来自801室。
「是」女主人咽了口水，把自己挪进路灯光圈外的黑暗里，才放下了挡脸的手
「我的名字叫苏河，原本，我也有个女儿……」
路灯闪烁了一下，里面发出刺啦的声音，为女主人的讲述增加了一丝诡谲却悲伤的氛围。
「我女儿叫苏蓉，很懂事，很可爱，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黑夜无边，延展出故事的开始。
很多年前，苏河十五岁，母亲刚去世没一年，父亲就让她辍学。
他说，家里的钱要紧着哥哥上学，没钱给她读。
正巧那年村里有人来招女工，他就做主，把苏河的名字报上去了。
“娃娃，别怪大心狠”
她爹蹲在田埂上抽旱烟，黑瘦的脸在呛死人的烟雾里看不清
“男娃还要光宗耀祖呀，女娃娃又不用，读书再多，也没得用嗐，总是要嫁人要围着家里丈夫娃娃打转的。”
他又抽了一口，说
“你娘就是想不明白，要不然怎么会去喝药水……唉，女娃娃，要认命哟……”
十五岁的苏河站在田里，弯腰一颗颗插着小水稻，汗水顺着眼角淌下来，又辣又咸。
插完水稻，她收拾东西，上了几年的教科书，被她爹在屋外以五毛钱的价格卖给了收破烂的。
“五毛钱，太少了……”
“五毛不错了，要不是大家乡里乡亲的，俺都不收，一堆书，有屁用，搅了还要费电的东西……”
“行了行了，五毛就五毛，堆在家里也是破烂……”
昏暗的屋子里，隔着一扇窗户，女孩蹲在自己那两件衣服前，扑簌簌的流泪。
辍学没几天，她就跟着招女工的人走了。
坐上满是怪味的大巴，挤在人群里摇摇晃晃了一天，到了大城市的郊区。
那里工厂林立，许许多多和她一样年幼稚嫩的女孩子，每天埋首在明亮的车间。
她在里面低头做着事，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很快就到了岁数。
老了一圈的爹特意来了工厂，把她带回去。
她收拾衣服，夏天的工厂宿舍里，老风扇吱呀吱呀，没有一点用。
汗水还是淌了满脸，更辣更咸。
还是两三件衣服，一路摇摇晃晃回了村里。
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的家里，贴满了喜字，许多张脸都带着笑意。
苏河挣脱开这些人，一身红跪在她娘的牌位前，哭的起不来身。
身边那群笑眯眯的脸张开嘴说“哭嫁哭嫁，好兆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