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梁点点头,垂回视线,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只听着他一边叹气一边说,“那就好,那就好。”
宋书眼神动了动,“我不准备见他。”
“——”
宋书瞳孔微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问出来:“当年秦扶君做那件事之前,他知道多少?”
“你……你敢!”“你试试我敢不敢!?”
老人沧桑的手和年轻女孩儿柔嫩的手触碰到一起时,拿着茶杯的女孩儿轻笑了声。
秦楼嗤笑,“这时候就别给自己抹光了,如果你真有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那你早就把秦扶君和宋成均一起送进警局里了。”
宋书无奈,写:“不要做没有用的事情。”
秦楼挑眉,“哦?难道是秦扶君做了那么多枉法的事情后,终于良心发现把自己逼疯了?”
【等您病好了回来,订婚宴上我给您敬第一杯茶——酒不能喝了哦。】
“是啊,大概是个好父亲吧。”
“罪魁祸首”坐在前面装作没有听到,她只能独力面对。
“一边是已经死了的人,一边是我的亲生女儿!”老人用力地敲了敲拐杖,声音痛苦而不忿,“我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你让我怎么选!亲手把我唯一的孩子送进监狱里吗??”
“这是我的助理,秦情。”
“你如果没有,情绪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
秦梁手一颤,“你疯了?她是你的姑姑!”
“那你……”
宋书已经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除了在刚看到这位比九年前老了许多的老人时眼神禁不住颤了下外,如同面具一般平静温婉、让人挑不出瑕疵的笑容早就覆盖在她的表情上。
“……”
那个许多年前还有些稚嫩的身影和声音再一次在眼前耳边浮现。
秦楼会意,抬眼示意了下老人佝偻的背影,然后嘴角一勾,笑意冷冰冰的。
无人接住的杯子猛地跌落在地,摔出一声脆裂的响声。
宋书紧攥着手指转回来,“我早就在心底对自己发过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为这个人流一滴眼泪——到他死都不会。”
扫了亮眼,宋书抬头,平静淡然地看着目光晃动起来的秦梁。
秦楼额角青筋微微绽起,“你有,只是你大概根本没有犹豫过!”
“一家……是啊,一家……”秦梁不知道被勾起怎样的回忆,他有点恍惚地转身坐到沙发上去,然后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而且,”秦梁又说,“他们中也确实有人需要待在这个地方。”
秦楼没有说话。
“别过来!别过来……你走!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男人拼命地退缩到病床靠着的墙角去,怀里的两个枕头被他抱得死紧,他似乎看见了宋书,披头散发间的眼神吓得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他拼命地嘶哑着嗓音喊着。
宋书微微一笑,垂眼。
秦梁满脸涨得发红,眼神更加浑浊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难过。
秦楼对秦梁的惊恐神情视而不见,他抬手牵起宋书的手,把人领进正厅,最后站到距离秦梁一米远的地方。
秦梁叹气,“那时候在秦家,他对你刻薄良多,说到底还是怕你影响他的前途。但你毕竟是他的女儿,你的性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得去手的。”
秦楼死死地瞪着秦梁,“我原本以为你还有最后一点恻隐之心、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悔恨的——看来是我错了,能把这件事怪到白颂身上、你这样的人哪有心?”
她看着这个老人的背影,想起他脸上那些皱纹和沧桑。
秦楼给宋书做口型:“来刺|激他。”
几秒后他转过脸,看向宋书,“秦助理,你来。”
宋书朝秦梁慢慢点头,“秦先生,下午好。冒昧上门,打扰您了。”
“我对你的良心根本不抱希望了——我不指望说服你来告诉我秦扶君和宋成均的下落,你听着就够了。”
秦梁面色铁青,“这是什么?”
“嗯,是这名字。”秦楼转头,牵了牵宋书的手,示意向秦梁的方向,“秦助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爷爷,秦梁,也是秦氏集团的前任掌权人。”
秦楼怒得失去理智,他眼神躁戾大步走到宋书身旁,从她手里拿过公文包,将里面的一沓一沓的材料扯出来扔在秦梁面前。
须臾后她回过神,慢慢舒出一口气,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她迈开腿,走上前。她停在秦梁和秦楼之间,然后宋书转过身,从秦楼手里拿过那些材料。
“不能!不能出去!外面有吃人的怪兽!他们会把你们吃了的!爸爸要保护好你们!”
护工正温和着声音对病床上的男人说:“宋先生,有人来看望您了。”
“更何况……你考虑的真的只是亲情么?你敢说你没想过偌大秦氏集团不能毁在你手里?你敢说你没想过这件事牵涉深广、秦氏董事会高层数人都可能牵涉在内,一旦揭露就是彻底的伤筋动骨、树倒人散??”
车内陷入沉寂。
毕竟是曾经被白颂视为父亲的人,毕竟是坐在病床上握着她的手说要等到她和秦楼的订婚宴、喝她第一杯敬给他的茶的人。
“那我呢?”秦楼嘶声问。
“因为宋书她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