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容得下一个孩子的身形。
但今晚的林雅琪不太一样。
恢弘的交响乐和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的暴雨声,混织着轰鸣的惊雷与少年嘶哑的狂笑——如同一场盛世的巨幕表演开幕的那一瞬间——所有庞大的声响撕开了窗外浓黑的夜。
然后她等到了。
所有人避他如蛇蝎,所有人只当他是疯子。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再晚几天才会来这边。但是一场雷雨预告后,宋书突然就被告知行程提前。
很久之后,她慢慢点头。
她冲进那轰鸣的雷声和暴雨里。
大人们说的对,他不正常。
她停在仰躺在暴雨和泥水里的少年身旁。
他该有多绝望才会笑成这样?
她摔倒在地毯上,磕碰得浑身都疼,但她又记不得那些疼,她只记得要跑出去——
他又回到那片最绝望的黑暗里。
他笑到力不可支,倒在被暴雨冲刷的泥土里打滚,满身污脏,而他还在笑。
——
秦楼没有露面。
和外面那个昏暗又阴沉的世界不同,屋里的灯光明亮而温暖。进门后站到桌旁的是秦梁专门安排来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阿姨,叫林雅琪。
林雅琪露出欣慰的笑,转身离开房间。
她不是个喜欢探究别人内心世界的孩子。她的好奇心从来不强,也鲜少能被其他的人或事激发出来。
就好像世界偌大只有宋书听得到。
他不是在笑。
院落的正中,少年在漫天的雨幕下疯狂地奔跑,大笑,蹦跳。雷和闪电在他头顶的轰鸣声里把天空撕开一道一道的裂隙,悲怆恢弘的交响乐是他的节拍他的背景音——少年手里拎着一条长棍,重重地叩击在院中那一个个倒扣在地的金属桶上。
倒在他手旁的铁棍,铁棍旁边的被他疯笑着敲打得坑坑洼洼凹陷下去的金属桶。
宋书松开手里被她无意识攥得生紧几乎要扯烂的窗帘,她转身跑向房门,拖鞋都顾不得穿。
“我知道了。”
那些金属桶全都倒下了。
她蹲下身去。
因为是秦楼。
那个唯一在她发抖时抱紧过她的疯子,他在求救。
宋书能够感觉到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很反常。仅有的几个佣人行色匆匆,表情凝重,就好像即将迎来什么恐怖的灾难。
可是没人理他。
“……”
暴雨冲刷,雷声轰鸣,了无生气。
他不是在笑。
逃无可逃……
宋书点头。
宋书喜欢林雅琪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对方会温言细语地给她讲事情,而且并不会因为她的一时安静而急躁或者不满。
没人会救他。
只剩恐惧和绝望。
宋书听得到。
谁来救救他这个疯子?
雷声是在深夜里响起的。
宋书蓦地一栗。
“书书,晚餐阿姨给你端进来了,放在桌上好吗?”
他笑得颤栗,笑得面孔都狰狞,笑得嘶哑,笑得歇斯底里。
“那打雷之后,不管听到什么样的声音或者动静,都不要出来,趴在被窝里就好了——好吗?”
他在哭。
宋书从桌前抬眼。
林雅琪有很温暖的笑和长相,在秦家主家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宋书有点喜欢她。但即便是这个很温柔的女人,今晚的眼神里仍旧有藏不住的焦躁不安。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声音。宋书的目光慢慢从那片花瓣上挪开。她回过头,看向屋子中间。
它不像地狱。
然后留下一个永远活在梦魇里的疯子。
她更不喜欢主动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