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机怔怔看着那抹浅笑、那道背影堪堪远去,竟发不出声,竟起不了身,直到那袭紫衣从视线可及消失,不知所踪,他才失声喃喃:“……阿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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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机黯然失神地回到灯火阑珊处后,成日心神不宁,没人知道他怎么了,也没盼着陆宁回来。
他重重压着眉角,将自己关在寝室里,谁也不见,扰者受罚。
陆玄机从没想过自己会那般残忍第二次,从没想过自己还得残忍第二次。
他没见到那人落泪,却听见了那人心碎。
那抹不知为何扬起的浅笑,那道不知为何离去的背影,都紧紧攫住他的思绪不肯放,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的,可那跨出步子的身影竟离他无比遥远,那哽在喉头却本就无语的声音竟干涩异常。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句对不起竟换来一抹浅笑一个转身。他总觉得,那个身影消失于视线后,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也有什么东西纠结在一块了。
陆玄机从未如此烦躁过,他对这种迷茫感到生涩,当他看着那条他亲手系上的白布条堪堪远去,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追上去。或许,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或许是觉得自己追不上。或许是没有追的理由。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在自己骗自己。
“……不能收……我不能收……”
陆玄机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沉重的话语从紧咬的牙关卖力钻出,他猛地大吸一口气,闭目仰头,将那口气憋到再也憋不住才狠狠吐出。
他望着梁柱,脑儿里看见的,却是一袭翩翩紫衣。他想不起来那条遮布下的双目是什么样子。
陆玄机眉眼一软,失神地又道那句:“我不能收……”
他何故不能收?
他不是不能收,只是不敢收。
……不是说了,会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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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腊月,陆良唐门易主了,唐言轩从自家兄长那儿接过唐阳戒,就套在左手食指上,与中指上的唐阴戒互相依偎。受恶神认可之人,两枚戒指将会自动符合其指尺寸。
在那之前,唐蝶语实在筋疲力竭,他又往自己身体里养了一只蛊虫,名为“忘情丝”,也没与自家弟弟知会一声。唐言轩知道后,就说了一句:兄长真傻。
唐蝶语反驳不了,也否认不了。他感觉不到疼了,但仅限于身子的不适。尸公不再他全身上下乱窜,而是在他身子里,那就是一只会移动的蜥蜴纹,但不会痒,反正他也感觉不到痒了。
他虽摆脱了宗主的大任,却摆脱不了辅佐的本份,更摆脱不了那椎心的惆怅。
阴风阵阵,落向斜阳,微弱的晕黄穿透不进层层昏暗。
唐蝶语坐在竹林中,刺骨的风逆向袭来,遮布与发丝打在了他额上的明心真言。右脸那只头部被遮住的蜥蜴纹似乎活了起来,刺激着他的眼角。
他的视线并未受阻,但此刻的他,确实只能见到黑暗。
别人总说他看不见,实际上,他却无法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