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轩轻轻颔首,算是致谢。春祭流程也就到此结束了。
唐言轩在前,唐蝶语在后,两人下了台阶,观席百人才欢腾高呼。唐言轩有些头昏,女门生立刻奔上前搀扶,将他带离此地。
过后,唐言轩回到更衣房,褪去繁缛衣袍与头饰,还未卸妆,便接到噩耗。
原来,祭祀结束后,唐安生被抱回寝室,唐蝶语紧跟其后,唐安生却虚泪满面,说要见轩儿。
唐蝶语虽不愿承认,可他心里很清楚,那是将死之人的样态。他急急将自家弟弟带往父亲的寝室,两人跪在床边,唐安生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握着次子的手。
一句未说,唐言轩早就落泪。父子三人竟无语,他们怕,怕自己多一句话说一个字,都会将父亲的生命压垮。
不知多久过去,好似转瞬。唐安生无力再握,全身瘫软,只剩一双浅色的眸子,拼了命的想多看几眼。
唐言轩勉强消下的眼皮又肿了。
“月娘……”
唐安生早已看不清眼前,不是哭瞎了眼,是连看清的力气也没有了,那几乎是气音,几乎如蚊吟。
“终于……能去……見妳……”
一字一字,极轻极细。唐言轩憋住了泪,主动握住那瘦弱枯槁的手,失魂低吟:“……爹,我是轩儿。”
唐安生笑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笑得用尽了力气,笑得连再吸一口气的力量都用完了。他想说他知道,可是说不出来了。
唐言轩又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声嘶力竭。唐蝶语捂着脸,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其实他嚎出来也没关系,因为他弟弟嚎得已经是尖叫了。
门外守了很多人,听见小少爷如此凄惨的哭号,有些人也哭了,原先没要哭的,都被唐言轩逼哭了。
他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到哭不出眼泪;他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叫到筋疲力竭,最后晕了过去。
唐蝶语将自家弟弟揽进怀里,蹩躠异常。他不能像弟弟一样哭到失声崩溃,不能嘶吼大叫,只能抱着弟弟回房,替他收拾用泪水卸妆的残局。
等唐言轩醒了,身上早是一身白袍,枕边放着一条折好的白布,这是他的房间,炉香萦绕,灯火通明。他坐起身,取枕边白布,绑在额上。
他恨透这条白得骇人的抹额。
他一直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直到唐蝶语来了。
唐蝶语仍是一袭紫袍,里头却衬着白丧服,目上仍是那条遮布,服丧的白条却绑在了左手腕上。
“阿言,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