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关上门,老师已经把水放在桌子上了。
季远走过去,老师开始跟季远解释今天体检发生的事:“其它的都很好,就是……”
季远忙追问:“就是什么?”
“秦弦他……”老师停顿了一会儿,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跟季远说:“秦弦的心脏有点问题。”
“什么?”季远感觉自己突然耳鸣了一般,没听清楚老师说的什么。
老师从办公桌里抽出一份x光的报告,在图片上那个心脏的阴影上面指了指:“就是这个位置,医生说是什么发育不完全还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那个医生是这么说的,他说最好让秦弦去医院里详细检查一下。”
“医生说的很严重。”老师说:“还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状况会逐渐加重,严重的很可能会丧命,你最好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季远的双手有些发抖,接过报告的时候那塑料胶片跟着他颤抖的双手不断抖动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谢谢老师。”季远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才没让这四个字发出颤音。
不过有些仓促的语气和声调,还是出卖了他极力掩饰下,慌乱而又迷茫的内心。
“不用客气。”老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师见季远脸色不好,继续说:“不过你也别担心,医生说了秦弦现在还小,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治的。”
“我知道了 。”季远说:“谢谢老师。”
季远对道了声谢,走了 。
季远去教室找秦弦,秦弦正认认真真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他并没有去打断老师讲课,把秦弦提前带出来,而是趴在了学校走廊的栏杆上耐心地等着。
季远望向远方,学校现在没多少人,只有一两个班在上体育课,有几个小孩仿佛不知道热,顶着烈日在操场上跑着玩。
他看着烈日下,被烤得快融化的水泥地面,树上的蝉鸣和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相得益彰,像一首旋律优美的二重唱,可季远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呢?
秦弦怎么会有心脏病呢?
那胶片季远仔细端详过,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明明秦弦的心脏看起来很漂亮,怎么会出问题呢?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前脚走出教室,秦弦后脚就跑了出来:“哥!”
这一声哥,把季远走神的思绪拽了回来,他转过身,看着秦弦笑了起来:“回家。”
下午,季远带着去检查医院,折腾了足足一下午。
所有报告都出来后,秦弦老老实实坐在医生看诊的门外的椅子上等着,季远在里面跟医生交谈。
医生翻看了秦弦的各项检查报告,然后拿着秦弦的ct报告,以及季远带过来的x光片看了又看,最后叹了口气,看向季远:“你父母呢?叫你父母来吧。”
这句话听起来,跟法庭上判死刑的宣判没什么区别。
“父母不在了。”季远说:“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我弟两个人了。”
医生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开腔,医生虽然救死扶伤,但在医院这个可以检验出人性的地方,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医生都见识过人性的恶的。
在医院工作的越久,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就见识的越多。他工作十几年,内心早就从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变得坚硬麻木了。
可饶是如此,在季远说出家里只剩下他和秦弦的时候,医生的内心还是泛起了一丝同情。
“医生,你说吧。”季远微低着头坐在他对面。
医生看了一眼季远单薄的少年身体,他驼着背,从他的视觉看去,有点像是蜷在椅子上的。
他还记得下午这个少年带着那个小孩来到他的诊室时的样子,少年仍然略显稚气的脸上既焦急又茫然,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
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用和缓的语气说:“是先天性心脏发育不完全,你看……”
他把胶片放在季远面前,指给季远看:“就是这个位置,还有这里,这是动脉……”
季远抬起眼,瞥着医生手指的位置。
他看不懂,更听不懂,只有绷紧了神经听着。
季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手,始终一语不发,他的双手紧紧扣着自己大腿的皮肉,强装镇定地等待着医生最后的宣判。
“很严重。”医生说完,顿了顿,用这三个字盖棺定论,不过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但可以做手术。”
季远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医生的眼睛,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真的吗?!”
“真的。”医生肯定道:“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你弟弟的情况要做手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季远:“只要能治好他 ,再多的时候钱我也愿意!”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医生说:“这个手术我们这里做不了,你得带他去上海。而且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医生:“不过这个手术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你弟弟这种情况,必须要做手术,要不然会很危险。”
季远带着秦弦从医院出来回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他一路上都在考虑医生的话,什么叫做有风险?意思是秦弦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吗?
可秦弦必须要做手术,要不然他照样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