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看了看走在旁边的秦弦。
秦弦已经是小少年了,在季远面前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虽然他总是绷着小脸扮成熟,可到底是小孩,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小孩子贪玩的心性。
正在一旁蹦蹦跳跳的秦弦察觉到季远的目光,转头看着季远:“哥,怎么了?”
“没什么。”季远摇头,随后他停下脚步,看着只给他留了背影的秦弦:“小弦,你想去旅游吗?我们去旅游吧?”
“好啊!”秦弦兴奋得原地蹦了起来,他几步跑回来问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等考试后吗?可考试了你不是要去夏令营吗?你不去夏令营了吗?”
一想到夏令营,秦弦就没那么激动了,他有些垂头丧气,还老气横秋地说:“哥,你还是去夏令营吧,学习最重要。”
“夏令营这次去不了,还有下次。”季远说:“而且啊,我打算不等考试结束了,要不……我们明天去请假,后天就去?”
秦弦:“这么急吗?不考试老师不会生气吗?”
季远:“其实考不考试都没关系的,我们已经把这学期我们要学的东西都学会了,考不考试都没什么区别,学得好的就是学得好,不需要用考试成绩来证明自己。学不好的呢,就算考了也没用,反正试卷上的题他也不会做,你说对不对?”
秦弦被季远这一套歪理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突然发现他哥本来就高大伟岸的形象又在他心里高大伟岸了好几倍。
“哥,你说的太对了。”秦弦毫无底线地捧臭脚。
季远得意洋洋地一扬下巴:“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吧,明天咱们就去请假,出发去旅游!”
秦弦欢呼:“好哎!”
当天晚上季远躺在床上,抱着怀里熟睡的秦弦,一晚上都没睡着。
这天晚上,他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帧地闪现出他跟秦弦这几年相处的所有画面。
从瓷娃娃一般的秦弦一手拿着一个棒棒糖开始,一直到今天,每一幕都在他脑子里回放了无数遍。
画面错乱复杂,像是没有剪辑过的胶带,没有一点次序,然而却奇迹般地没遗漏下任何一幕。
心脏病。
季远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挤进了今天下午的场景,强迫他把下午发生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
直到现在季远仍然不敢相信秦弦有心脏病。
秦弦这么健康,这么小,怎么就有心脏病了呢?
明明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突然查出心脏病?
季远突然想起了林秋亭,想起她临终前的遗言,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而她死不瞑目的原因,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他和秦弦。
他答应过林秋亭要好好照顾秦弦 ,可秦弦却生了这么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的病。
季远睁着眼,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心里喊了林秋亭一声:“妈,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小弦。”
秦弦大概是做梦了,趴在季远怀里哼唧了两声,不舒服地动了动。
早上,秦弦醒的时候,季远已经做好早饭了。
见秦弦醒了,他让秦弦起床刷牙,准备吃饭了。
秦弦迷迷糊糊爬下床,眯缝着眼睛去厕所刷牙,等他刷好牙洗完脸出来时,季远已经摆好碗筷了。
秦弦坐在桌子边就发现季远的眼睛很红,眼睛下面也很青:“哥,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唔。”季远点头:“我一想到要出去玩,就兴奋得睡不着。”
秦弦咯咯直笑。季远喝了一口稀饭:“一会儿吃了饭你在家里等着,我去学校请假。”
秦弦:“好。”
吃了饭后,季远先去自己学校请了假,然后再去小学请假。
班主任一听季远要请假,问明原因后皱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同意了季远请假。
季远走出办公室时,班主任叫住了他:“季远。”
季远回头。班主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等你弟病好了,你就回来上课,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我去给学校里申请,学校里一定会尽量帮你的。”
季远眼眶一热,鼻子蓦地一酸,一股没来由的委屈和不甘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憋不住眼眶里的眼泪。
季远重重地点了点头,闭紧了嘴巴嗯了一声,然后弯腰,郑重地冲班主任鞠躬。
眼泪跟着他的动作滑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凉凉的,像是一快冰猛地砸进了他的心里。
季远没说谢谢,他害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季远几乎是逃出学校的,即将走出校门时,季远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这个他待了快一年的学校。
他挨个把校园里的每一栋建筑和一草一木都逡巡了一遍,尽所能地记住学校里的每一个事物,和每一个或急或徐经过的背影。
季远知道,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走进学校了。
以后他恐怕再也不能进学校了。
眼下正值盛夏,那条银杏过道的银杏树长得郁郁葱葱,银杏叶像是水洗过一般,青翠欲滴。
一簇一簇的银杏在朝气蓬勃的骄阳的衬托下,更是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只是阳光太强了,那么刺眼,刺得季远的眼睛生疼,心里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