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像亲眼所见似的。”官员问道。
“下官认识那位新娘子,她和郎君今天都来参加曝书宴了,她的郎君可不是吃素的,官人慎言。”言律回道。我听得乐不可支。
“下官明白!”官人说道。
言律转过身,我们相视一笑。言律拉着我走到其他屏风前看画作,言律轻拍我的后背说道:“清源郡君,消消气,下官方才帮你‘报仇’了。”
“多谢郎君,明天奴家做‘清蒸淮白鱼’给你吃。”我回道。
“下官不想吃鱼,回家亲我。”言律附耳说道。
“好。”我笑着回道,言律对我笑。
屏风上,挂着一些当朝官员的画像。一位头发花白,体型富态的县太君向我们作揖,我们作揖回礼。县太君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绿色彩笺,双手递给言律说道:“小官人,郡君,奴家听说,你们认识欧阳公诗里的那对新婚夫妇,若你们还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见闻,可以联系这家书坊。”说话期间,郡太君又把彩笺递给我。
我和言律双手接过彩笺,彩笺上写着黑字:汴京载楼门街王太婆私人书坊,大宋秘闻,等你爆料,一经采纳,重金有赏。
我说道:“县太君,请问这家私人书坊是您开的吗?”
县太君回道:“奴家识字不多,这家书坊是奴家的朋友所开。”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我和言律收下了彩笺,我说道:“县太君,奴家不愿意售卖人们的秘闻来获利。”
言律说道:“县太君,下官的想法,也是如此。”
县太君说道:“好吧,奴家告辞了。”县太君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一位跟我一样打扮的,面容和善的郡君凑上来和县太君行“万福礼”,郡君问道:“县太君可以给奴家一张彩笺不?”
县太君问道:“郡君知道什么见闻?”
郡君说道:“垂拱殿偏殿和崇文院的对联,是奴家官人写的。”
我和言律在欣赏一首《和秘阁曝书会》,作者叫蒋之奇,这首诗单独放在一个大屏风上。
“宴豆追儒雅,簪缨成礼容。中天开壁府,左海见鳌峰。汗简成三馆,仙游列玉京。丹青浮象魏,盛典照蓬瀛。”我在心里念道。
言律说道:“这首诗浪漫豪放,倘若下官能认识此人,下官到挺想和他成为朋友。”
我说道:“祝郎君心想事成。”
县太君双手递出彩笺说道:“郡君,你家官人如何称呼?任职什么官呢?”
郡君双手接过彩笺说道:“奴家官人叫蒋颖叔,任职监察御史,兼任御史中丞。”
县太君皱眉说道:“郡君,你家官人不太出名,这见闻你若愿意卖,奴家五百文收。”
郡君说道:“县太君,你这彩笺上不是写的重金有赏吗?你给的价格,远不及官家赏给官人的润笔钱。”
县太君说道:“郡君,重金有赏,说的是本朝名人,倘若你家官人认识宰相,参知政事,使相,苏轼,见闻价格自然就高了。”
郡君说道:“巧了,奴家官人和苏子瞻是朋友,他和欧阳公也有私交。那位小官人和郡君所看的诗,就是官人写的,颔联是崇文院的对联,尾联是垂拱殿偏殿的对联。颔联和尾联是奴家官人早就写好的,午膳后欧阳公让奴家官人把对联写成诗,说是官家要来欣赏。”
县太君说道:“对联见闻价值五两银子,若郡君愿意卖出见闻的话,咱们去彩棚下聊聊吧。”
郡君回道:“奴家愿意。”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没想到见闻宣传需要名人包装,我在心里想。
郡君和县太君走后,言律说道:“清源郡君,蒋中丞是上朝的官员。下官很快就可以认识他了。”
我说道:“希望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和言律在欣赏一幅《唐后行从图》,这幅画占据了整个屏风,这个屏风宽约三尺,这幅画跟言律一样高,作画者是临风。画中的很多人物戴着黑色软幞头,穿不同颜色的圆领袍,只有一位妇人着装特别,这便是武则天了。
两位命妇背对我们聊天,一位国夫人说道:“史书作者认为武则天是个毒妇,奴家读了些野史,略知唐朝礼仪,她是第一位让唐朝妇女站着行礼的皇帝,在此之前,前朝妇女都要跪着向男子行礼。今天皇宫内所有诰命娘子之间的见面行礼,沿袭了唐朝的万福礼。”
一位郡夫人说道:“国夫人,来月水的女子虽不能参加宴会,但是她们可以得到餐食,这也是唐朝沿袭下来的宫廷礼仪吗?”
国夫人说道:“是的。”
我虽未读过《新唐书》,听着她们的聊天,心里觉得武则天是一位在礼仪上提高女子地位的前朝皇帝。
两位跟我一样打扮的郡君在我们不远处聊天,一位腰上挂着酒囊的,面颊微红的郡君说道:“郡君,奴家用中午吃的黄柑酒跟你做赌注,奴家官人就算把官家的寝殿拆了,官家也不会生气,郡君信不?”
“你的官人是皇亲贵族吗?”提着一个红色方形食盒,面颊丰腴的郡君问道。
“不是。”郡君回道。
“奴家不信,这黄柑酒归奴家了。”提食盒的郡君笑道。
“奴家官人姓韩,他是将作监监事,负责皇宫建筑的。郡君,你那盒酱牛肉,就归奴家了。”郡君伸出双手说道。
“给。”面颊丰腴的郡君递出食盒。
我说道:“郎君,常尚仪说诰命娘子不能借墨,奴家在心里已经把欧阳公那首《渔家傲》背下来了,明日誊写给阿爹看看,他是欧阳公的书迷。”
言律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下官可以借墨,你今日就可以誊写那首词。清源郡君可以去看看书,下官一会儿就过来。”
“好。”我走向秘阁北面的书桌。言律进了秘阁,不一会儿,言律拿着笔墨纸砚向我走来。我誊写下欧阳公的《渔家傲》,言律也誊写了一份《渔家傲》。
我问道:“郎君,你也喜欢这首词吗?”
言律回道:“你注意了这首词许久,下官是为你誊写的。”
我说道:“谢谢郎君。”
“不客气,回家多亲我一次。”言律附耳说道。
“好。”我回道。
我又说道:“郎君喜欢的那首诗,奴家方才也背下了。”我执起毛笔,准备写字。
言律说道:“下官只是想认识他,并不是想与他探讨诗词歌赋。”我放下毛笔。
我们在书桌前等待字迹晾干,一位郡夫人和县君侧身坐在我们旁边聊天,县君一只手按住了一张写着“我”,“我朝”,“娘子”,“臣妾”,“蒸饼”这几个黑色大字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