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叫燕存理,家住安定坊,请问孟官人家住在哪里?”燕观察问道。
“回燕观察,下官叫孟言律,家住景龙门大街。”言律回道。
“燕存理,你带简某去找找可以打包食物的宫人吧,麻虫喜欢吃肉,简某想带些肉食给他吃。”简大丈说道。
“唯。”燕观察应答。“孟官人,沈郡君,告辞。”燕观察说道,说罢,他和简大丈向我们作揖道别,我和言律作揖回礼。
我说道:“郎君,咱们跟着简大丈他们走吧,奴家想打包一点食物,带给爹娘和阿舅他们吃。”
言律回道:“清源郡君请放心,下官今早嘱咐了宫人,他们会派宫廷送餐车把多余的食物送到岳父和咱们的家中。”
我说道:“谢谢郎君!”
言律说道:“不客气。”
我问道:“郎君,燕观察腰上佩的短剑,是官家赐的吗?”
言律回道:“不是,所有参加朝会的武官,都要佩剑。”
言律又说道:“今天官家赐给所有官员一朵黄色牡丹花。”
我气鼓鼓地问道:“郎君,今天给你簪花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言律回道:“若清源郡君愿意叫下官一声‘良人’,下官就告诉你。”
我轻声说道:“良人。”
言律说道:“官家赐花,四品以下官员都是自己簪花。”
我已经消气了,我又问道:“三品以上的官员是宫女为他们簪花吗?”
言律回道:“内侍负责他们的簪花。”
我说道:“奴家的花也是自己簪的,所有诰命娘子的簪花是官家昨天赐给咱们的。所有头簪一朵花的诰命娘子,是官员的妻子,头簪两朵花的诰命娘子,是官员的娘。”
言律回道:“礼官前些日子告知过咱们官员。”
我又问道:“郎君,武官佩戴的铜剑,是不是跟咱们腰上的铜佩一样,是出入皇宫的通行物品呢?”简大丈他们走远后,我发现燕观察的绶带佩在腰后,他的绶带,和言律一模一样。
“是的。”言律回道。
我继续问道:“郎君,燕观察喜欢把绶带佩在后腰吗?”
言律回道:“不是,这是一种着装规矩,文官将绶带佩戴在左腰,武官将绶带佩戴在后腰。”
我说道:“咱们外命妇统一把绶带佩戴在右腰上。”
阳光照耀在红色琉璃底板搭配金字的崇元院的牌匾上,宽敞的木门上贴着红色金字的对联。崇文院靠墙的两侧道路上,搭起红色的彩棚和红色大伞,彩棚和大伞下放着一些交椅,方桌,方桌上放着渣斗,水盆,甜瓜,青葡萄,茶托子,茶水,茶瓶,茯苓饼,荷花糕,紫苏饮子。
一些官员在彩棚下乘凉或者午睡,两位头戴灰色华佗巾,耳簪黄姜花,身穿灰色交领袍,束着腰带,挂着木牌的民间大夫在为一些官员把脉,一些官员在方伞下玩双陆棋。
我和言律刚走进崇文院,一位模样年轻的县君向我们作揖,我们做手势回礼。
县君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名刺,双手递给我说道:“郡君,官人,奴家叫余桂花,奴家是杭州人,奴家爹娘在杭州做生意,这是他们的宣传名刺,若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按名刺上的地址联系他们。”说话期间,外命妇也双手把名刺递给言律。
“俞。”我回道。
“诺。”言律回道。
“奴家还要去龙图阁发名刺,告辞。”余桂花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我看了看薄薄的纸片,纸片上写着:余九丈葫芦铺子,杭州清河坊。我和言律把名片放进衣袖口袋内。
我说道:“郎君,奴家打算去杭州买‘腰舟’。”
言律问道:“清源郡君为何不在汴京买?”
我说道:“奴家相信赊刀人说的话,奴家打算买很多‘腰舟’送人,汴京葫芦铺子的‘腰舟’,奴家打算留给有需要的人买。”
言律说道:“明日孟某写信给汤席,让他看看杭州有多少葫芦铺子。”
我说道:“多谢郎君。”
言律回道:“不客气。”
言律向一位内侍作揖,言律问道:“周内侍,请问苏子瞻的画作摆放在哪里呢?”
内侍回道:“孟中书,苏子瞻的画作在秘阁西边第三个屏风处。”
内侍们将秘阁内的所有书籍翻面暴晒,秘阁的北面和南面放着一些藤墩。头戴僧帽,身穿紫袍,脖子上戴着长念珠,束着腰带,腰上挂着木牌的宏济大师坐在一张木桌前吃茶水。
我说道:“郎君,这曝书又不是烤肉,为何书籍还要翻面呢?”
言律说道:“听说曝晒的书籍每隔两个时辰翻面,可以让书籍保存得更好。”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曝书方法。
临风在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前,临摹李成的画作,衡保康在挂着法家书的条幅旁边找书,我和言律向秘阁西边走去,第三个屏风上,一幅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意境高远。《溪山行旅图》旁边,《蜀竹》旁边,挂着一幅叫文同的画,《大邑墨竹》,画纸中的几枝修竹,生机勃勃。挂着一幅苏子瞻的《蜀竹》,画纸中的墨竹修长,竹叶茂盛。
言律说道:“清源郡君,你家书房以前就挂着《溪山行旅图》,后来此画就不在了,沈大丈是把画卖掉了吗?”
我回道:“不是,以前阿爹找临风鉴赏那幅画,临风说画是临摹的,阿爹就把画作收起来了。”
我和言律走到另一处屏风旁边欣赏诗词。这张屏风上,挂着一幅欧阳公的画像和两首欧阳公写的词,一首是欧阳公送给我们的新婚词《南歌子》,一首词是叫《渔家傲》。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我在心里默读着《渔家傲》。
我听到身后有位妇人问道:“良人,奴家听说《南歌子》是欧阳公写给一对新婚夫妇的,你说他们今天是不是也来看过这首词呢?”
男子说道:“不可能。你看这句‘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说明新娘子不识字,许是一个只会女工,头脑空空的农妇罢了。”
我双手交叉抱臂,听得有些生气。我侧着身子转头向后望去,官员很多,不知方才是谁在说话,我把头转过来,在心里默默背诗。
“奴家觉得那位新娘子是在和她的官人撒娇呢。”妇人说道。我放下手臂,表情尴尬。
在我的视线中,言律转身,和他们作揖说道:“官人,那位新娘子皮肤白皙,端庄温婉,漂亮可爱,她既会女工,又会认字,会郎宴那天,她询问她的郎君,‘鸳鸯’用大篆怎么写。”
言律当着那位官员的面夸我,我有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