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天跟在姑父身后,笑着闹着,整天只想把最好玩、有趣的事儿做个遍。
缠着他带自己去荷塘,带自己挖莲藕。
这样粗俗的事情,父亲从来不允许他做的,母亲只会温婉一笑,摆出生气的模样,让他不许去,然后让厨子烧一道带莲藕的菜。
可是姑父会。
他摸摸自己的头,笑的爽朗,意气风发,“好,小乘风想做的,姑父都带你去一一做了。”
姑母嗔笑着看他,只拿出手帕为他擦汗。
对视之间,是满屏的恩爱,情深不渝。
卫知微把剑递到僵硬的姜凭王手中,转身,刺向了服侍他多年,也背叛他多年的刘内侍,他眼神漆黑似幽谭,道,“凭风,姑父最后再教你一次。第一剑,斩奸佞,拔忠才,临渊城的兵卫已斩尽所有,挟天子的世族豪户。”
“第二剑,杀江东首领。”
说着,他握住姜凭王的手,刺向林道的胸口,示意他看地上,望着尸横遍野,他眼里含热泪,是激动和兴奋,终于,终于到了这一日。
“我已替你斩尽江东精锐之士,余下不过游勇,收拢江湖,一统姜国,此为天下大定。”
林道的心口血流如注,他松开手,手里是一道同心结。
遥遥的看向女儿,他闭上了眼。
眼里是释然。
“父亲!不!”林七咬唇,齿间是猩红的血气,她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到他身前,泪如雨下。
哭花了一张脸。
她的母亲生来心脏虚弱。
意外有了她,坚持要生下来,难产,虽然平安生下了自己,但没过两年,还是辞世,抛下他们父女相依为命。
从小,父亲就是冷着一张脸,教她鸳鸯铖。
不能喊苦,不能喊累。
闻鸡起舞,夏练三伏,冬连三九。
即使在蒙汗药和点穴后,她也能挣扎着,冲破穴道,站起来的这一刻,林七释然了一半,从来付出才有偿,她习武,是为了自己,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人。她该谢谢父亲的苦心雕琢。
看向父亲闭上的眼,林七心如刀割。
她终究,还是没能听到父亲对自己说一声爱,思及往日种种,林七几欲昏厥。
羌穆然捂着宝石,奔到她身旁。
“盟主临死前,最后一眼是看向你的。”
羌穆然手足无措,任由她倒在自己的怀里,他从没见过林七示弱的模样,他以为,这一生,都只能和林七遥遥对望了。
羌穆然眼中泪花闪烁,释然的笑。
“他是爱你的,林七。”
“最后一剑。”
姜凭王眼神惊恐,泪如雨下,“不要!姑父不可!”
瞄准了许久,许久,久到连天神都以为少年是在迟疑、矛盾。
“咻。”
这支箭比一般的箭矢轻小,是钢铁做的,男子连发几支,额上蹦出汗珠,手臂酸痛,几乎失去控制。
但望着箭矢直直的刺向敌人。
“咻咻……”一连串的破空声。
“值了……”他跌坐在地上,耳旁是巨大的嗡鸣声,眼神直勾勾的,只能够看到那箭矢,流星一样,坠落人间。
卫邺几人瞳孔一缩,轻功如飞,接二连三的扑向卫知微的身后。
“噗……”是血肉刺穿的声音。
卫知微松手,感受到身后的沉重身体,终于落了泪,他转身,失声喊道,“邺儿!”
卫邺转身,摸着完好的盔甲,迟疑,“父亲……我没事。”
陌生男子心满意足。
“邺儿,哥哥来找你了。”
他大笑着,跑到尸体中,扒拉起来,似哭似笑。
“父亲,母亲!”
“卫知微呢,卫知微呢?他死了吧,哈哈哈哈哈!我岭北侯,一门千余户,就因为他恨姜凭王!斩了我满门,连尚在襁褓中的婴童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