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从一种痛苦中走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是很迷茫的,痛苦的痕迹依然存在,还不时侵扰着你的思想,而前途又一片渺茫,何去何从,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的张卉就是这样。既有挣脱樊笼的轻松,又有委身他人的自责,也有随遇而安的淡然,还有前路渺茫的茫然。
首先离不离开永州。离开了又去哪?曾经似乎熟悉的省城再次回来已是无限陌生。回宁安吗?从张卉离开的那一刻起,虽然没有想过永远不回去,但她心里很明白,回去意味着永远都逃不脱刘昆的手心。去找大丫头吗?除了教书再无一技之长的她又能干什么,何况大丫头还一直联系不上。
留在永州吧,自己又以什么名义留在这里?说到底,和黄社会不过就是睡在一起的男女关系,人家能给你吃给你住作为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已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因为和他有这种关系,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赖人家吧?
张卉打算找个临时工作,然后搬出去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和黄社会待一起,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但现实却是很打脸的。张卉用了自己所有能够想到的方法,去过人才市场,看过马路上各个门面上贴的招工广告,但都无一例外的被婉言谢绝。甚至,一家餐饮店的还说:长成这个样子还打什么工啊,去夜店撅一下屁股顶在这里三天,岔一下腿顶半个月,真是带着本钱讨饭。当然,找不上干活的地方不是因为长的太好看,而是没有办法证明张卉就是张卉——身份证不在。
搬出去住也不可能,租不上房,原因一样,没有身份证。但她明白不能长时间住在黄社会这里,被黄社会的熟人看见了,对自己都是小事,反正自己是个外来人,没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即使说有一天让黄社会的老婆或家人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就是转屁股走人而已。张卉怕的是黄社会不放自己,如果因为自己破坏了黄社会的家庭,那就真的是罪该万死。没有这种经历的女人,是不理解这种痛苦的,而经历过的女人,对这类事往往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一拍两散,本来和和美美的家庭破裂,曾经相经相爱的两个人分道扬镳;一个是凑合着继续过下去,但总有一方永远生活在别人的鄙视和自己的自责之中。更糟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无辜的孩子,自己不就是这样吗?如果没有女儿,或是自己不会和刘昆凑合这么多年,即使不活了寻短见,也没有多少挂念,可一旦有了孩子,就成了永远的心痛。
怎么了?张卉还没有说自己出去找工作和住房的事,黄社会倒是先看出来端倪:住在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怎么愁眉苦脸的?
张卉就说了自己的想法: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没有身份证,啥也干不成。
对这个情况,黄社会心里是很清楚的,补办身份证必须要回到户籍所在地去。到金州去找回身份证,黄社会的人脉还达不到这个程度。凭空办出一张暂住证来也还是有些困难。黄社会就说:我抽空去派出所问问,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至于你想出去找房子住的事,看你自己。工作就不找了,帮我弄弄资料做做饭,一个月给你五百,你看怎么样?
张慧说:好。
这是张慧到永州十天后两个人在床上说的话。
黄社会自己也很奇怪,对他来说,婚外的女人不止有过一个,可说白了,那都是交易,不管歌舞厅的随时起兴、临门一脚,还是宾馆他处的春风一度依翠偎红,都是钱货两讫互不相欠的事。可张卉给他的认知却不一样。
以前的黄社会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在成人的世界里,有好多的无奈,特别是他们这些干工程的人,要想拿到工程,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讨好那些手里有权的人。而这些人,仅仅吃吃喝喝,或者送点钱是根本满足不了的,凡是这个社会中存在的能够刺激感官的事,他们都是先行者,总要身先士卒,奋不顾身的去尝试,人性的本能决定了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刚开始进入这个社会的黄社会,还算是守身如玉,可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何况这还是证明你是否靠的住的一个方法。不是说一起嫖过娼、分过赃才铁吗?
这种事和抽鸦片一样,是会上瘾的,但没有做以前总是蠢蠢欲动,做完了,则是后悔不及,等下一次又有机会,却又忘了前面的后悔。这怪不得黄社会,只能怪这个社会诱惑太多。
张卉在黄社会眼里完全是个另类。刚开始以为是为钱,但除了在省城第一次给过五百元外,这些日子从未提过一个钱字,和那些不见钱不脱衣服的女人完全是两个概念。黄社会还试过张卉,提了五万元现金有意让张卉看见而第二天一早又假装忘了带走,而自己却在外面车上坐了半天,可那一天张卉却连门都没有出,回来还怪罪黄社会:这么大意,吓的人一天不敢出门。而那些钱连位置都没有动。
这还不是主要的。黄社会在张卉身上还体会到的另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和谐,这个文雅温柔的女子,不仅仅是她出众的相貌和身材吸引着黄社会,更多的是那种情不自禁的契合,还有睿智知性。虽然两人刚刚相识,但哪怕是自己微不可见的一声呼吸,她都能毫无偏差的领会自己意图,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黄社会也很茫然,这个随手拣来的女人,比老婆还适合自己。
而同时,黄社会也疑惑重重,毕竟他们是非正常状态下相识的,在女人身上占过便宜也吃过亏的黄社会,还是对张卉有些戒备,所以心里就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想法,既舍不得张卉又害怕长时间留在自己身边,当张畅说要外面去租房子住的时候,黄社会心里是很高兴:租房子的事我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