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男生摸了摸兜,没有找到打火机,正要回头询问瘦男生,于父递上了自己打火机:“学校还有新校区啊?环境怎么样?”
胖男生点燃香烟,将打火机还给于父,说:“不瞒您说,我也没去过那边儿,我也不知道环境怎么样。”
于父扭头轻蔑地看着他,问:“你是大几的?”
胖男生吐出一口浓浓的烟:“今年该上大二了。”
于父:“那你们大一的时候不在新校区上的?”
胖男生:“我们大一的时候在jn区的一个校区,挺破……环境还可以吧。”
于父:“老师们的教学质量怎么样?”
胖男生:“老师们教得也还可以吧,其实上大学主要还是得靠自觉……哎,不聊了,又来新生了……哎,您好……”他见到有人提着行李走到太阳伞下,赶忙掐灭香烟,跑了过去。
于父看着胖瘦两个男生又把一对父女安排上了大巴。自己手里的烟也抽完了,他用力咳嗽一声,将一口浓痰吐在墙边,也回到了车上去。
“什么时候走啊?”于行之看到父亲上了车,无精打采地问。
于父坐在他身边,撇撇嘴说:“还得再等等,等人满点儿再走,说是你们新生要去新校区,在什么地方来着?刚跟我说完,我就忘了,反正好像不近。”
于行之坐直:“新校区?我之前查地图的时候,看学校离西站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以为不远呢,现在又整出来一个新校区?”
于父靠在椅背上:“谁知道呢,学校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听呗。”
8
车厢里几乎坐满了人,大巴车终于启动了,于行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他们上车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汽车沿着海河向南行驶。说是向南行驶,也只是于父猜测的大概方向,车辆仅仅拐了一个弯,他就已经开始有点转向了,习惯了b市的横平竖直,对于沿河而建的t市,还是有些让人找不着北。
于行之脑袋倚在车窗上,看着海河里偶尔驶过的游船发呆,不知不觉闭上了眼,沉沉地睡去。
于父也闭上了眼,小憩了片刻。路上一阵颠簸,于父睁开了眼,看到旁边的于行之头靠窗户,半张着嘴,一股透明的口水从嘴角流出,黏稠的哈喇子还拉着丝,不禁叹了口气,从裤兜中摸出一团卫生纸,扯下一截,轻轻地擦拭他嘴边的口水,然后又用这截手纸擦了擦他鬓角淌下的汗珠。
于行之被他爸的动作弄醒,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道路两边的树木在飞速地往后退着,他睡眼惺忪地问:“这是到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于父也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手表,说,“开了快一个小时了。”
大巴车拐了个弯,从这条只有上下行两条车道的林荫路转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路上,让人的心和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于行之清醒起来,汽车绕过大路中间的一个环岛,继续前行,环岛中央伫立着一个半圆形建筑,有点类似罗马斗兽场,只不过支撑的立柱都是罗马柱的样式。
又开了约莫一两公里,大巴车又拐了个弯,这条路上基本没车,道路两边也是一片荒芜,就这样又开了一公里左右的路程。
【十年之后,于行之故地重游,此地早已高楼林立,让他不禁赞叹基建之强、发展之快。】
大巴车终于在最后拐了一个弯,停了下来。一个向导模样的老师站在路边,指引着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学生和家长。
于行之扶着箱子站在路边等着,于父则走到向导模样的老师跟前询问一番。
“走,先去教务处。”于父走回到于行之身边,伸手就要拉箱子。
于行之赶紧攥住箱子拉杆,说:“我自己拉着吧,又不费劲。”
于父:“那你把书包给我,我给你背着书包。”
于行之不耐烦地:“不用啦,我自己来吧……我都是大学生了,还把我当成小孩儿。”
于父尴尬地抬起手,又放了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发现没有烟了,咽了咽口水,说:“行,咱们过马路进学校吧。”
马路对面就是校园。学校大门是电动折叠门,并没有学校名称的牌匾,进了门是一片由石砖铺制的小广场,紧接着就是两栋四层高的白色大楼,说是两栋楼,实际上也可以算是一栋楼,因为这两栋楼的三层和四层是相连的,相连部分下面是通往后面的宽阔的石板路。后来于行之才知道,这里两栋大楼就是他们的教学楼,分别被称为东楼和西楼。从外表上看,这两栋楼的立面也是仿造的欧式建筑,颇有些哥特风。
【多年以后,于行之站在法国巴黎圣母院的庭院广场上抬头仰望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地,他仿佛回到了二零零六年的那个秋天,第一次看见学校教学楼时就觉得和书本上巴黎圣母院的照片相似,只不过教学楼的外观没有巴黎圣母院高大和细腻,也没有它的宏伟和严肃罢了。】
小广场上站满了学生和家长,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于行之和他爸爸左躲右闪,费力地穿过人群,往西楼走去。
教务处和招生办都在西楼一层的一个大办公室内,实际上这两个部门的工作都是由同一拨老师来负责。办公室里很乱,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和家长各自操着家乡的方言土语叽叽喳喳着,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皱着眉流着汗大声指挥着。
于氏父子按照老师的指引开始排起了队。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招生的老师疲惫地让于行之拿出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于行之一一照做。招生老师看着于行之的证件,对着电脑一通操作,然后把身份证还给了他,把录取通知书放到一边箱子里,告诉他们“好了”。
“老师,我们然后要去做什么?”于父问。
招生老师头也不抬地说:“去排边儿上的那个队。”
于父:“那个队是干什么的?”
招生老师:“收费的……下一个,快点儿。”
于行之拖着箱子跟他爸又去排边上一条更长的队。外面一阵骚乱,熙熙攘攘地又进来一拨人,看来是别的火车站接新生的大巴车到了。于行之庆幸自己乘坐的这趟车比另外的车要早到一会儿,否则排队时间就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