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岁突然问起:“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根本没法用神力呢?”
顾思君还是那句不可能,但他没想到,太岁居然一语成谶。
当初从神龛掉下来时便是人身,而非原形,他所拥有的不过是数件法宝,后来用的也都是十二师的神力。
根本没有他自己的。
法宝太多,神力也混,顾思君分不清很正常。
但顾思君偏不信邪,撇下阿絮去宗祠轮流试了一遍。
太岁只冷眼看着,等到顾思君发现真相快崩溃了才说:“我一直以为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在你体内,如此合适没半点抗拒,因为你从头到尾用的都是我的神力。”
既按照这种说法,顾思君大呼不好“那我的身体……”
太岁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嗯,我的。”
他居然才是第二人格,顾思君怎么不崩溃。
分明太岁是在开玩笑,但也深深打击到了顾思君的心灵。
“都说借法是件极其阴邪的事,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将神力毫无保留地给你,我们便也什么都没有了。”太岁仔细分析,“不过老实说,你这情况不算真正的借法。”
顾思君问:“那算什么?”
太岁正色:“顶多算转移、算保管。”
你其实是一个容器。
这句话太岁怎么也说不出口。
日后若要还回去、如何还,太岁想,应当就是本该属于顾思君的神力没有了。
这样一想,谁愿意接手啊,至少他不会。
顾思君的想法太岁一览无余,却从没想过为何不能听到太岁的心声。但凡听到一点,他都不会傻傻地留在这了。东荒还有哪位比他更容易拿捏,不会反抗的神官吗?
太岁心道,真可怜。
世人身份众多,但不能每样都拿准,表里不一比比皆是。所谓事与愿违,不是不能,而是不想。顾思君年纪小,他没法明白。
那天托梦确实不止一炷香时间,至于后面发生的,太岁真不想回忆。他瞒了所有人,跟着顾思君一块出来了,现在想想,或许顾承已知道,但就如先前一般,要么都不说,要么都说,当一回叛徒还挺刺激的。
太岁喊了一遍顾思君的名字,又莫名其妙地问:“你记得我的俗名吗?”
其实不记得了。
“周遥玉。”太岁就知道他该不记得,便自己说了。他砸吧砸吧嘴,似是在回忆,“我是为救拨众苦才飞升的,往后我也不想背道而驰,做出害了人的事来。”
顾思君:“哦哦。”
太岁啧了一声,“什么意思啊?哥给你掏心掏肺,你就这么敷衍?”
他愤愤不平:“虽然很多时候我不赞同灵泽,但有一句他总归没说错。东荒神官果然是从来都不听别人说了什么的。”
太岁很难过,顾思君居然不听。
飞升成神确实得到了许多,但同样需要舍弃过往的一切,便从这名字开始。他们各自都有仙号,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太微垣,彼此间也客客气气地喊声尊号,或者以职位相称,久而久之就真的忘记本名了。
不忘初心、不忘初心,可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还谈什么初心?
所以太岁天天在想这个深奥的问题:我是谁?
顾思君一边仔细仔细装好法宝,一边说:“嗯,怪不得神仙要渡劫。因为不能忘记。”
太岁从问题里回过神来,差点以为顾思君是听见自己的心声了,后来想想原来是在回答他说不该背道而驰的话,“不能忘记什么?你渡劫过吗?”
顾思君诚实回答:“没有。”
至少记忆里,没有。
“年轻。”
顾思君道:“又不是伏方,天天提心吊胆防着落榜,我就做一个无事小散仙顶够了,有师父庇护我,不用渡劫的,还自己找罪受。”
太岁看了看他现在的坐姿,跪在神龛前收拾法宝,竟意外的乖巧,觉得还挺可爱。
不过一有封神榜和渡劫的话题,他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明与师。
“惨,真惨。”
不说全太微垣都知道了,连他都略有耳闻,那天托梦听顾承已谈起过,毕竟未知全貌,只能姑且给出一个中肯的惨字。
顾思君想起了谢海棠,想她为了盛青枫上榜煞费苦心,“各有各的路吧,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这几天也有与她联系,还好没真的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太岁扼腕叹息,扼着顾思君的腕,“天权糊涂啊!总觉得另有隐情,我很好奇,你能找司禄打听打听么?”
顾思君拂开自己的右手,轻声道:“贵人忙着将军那边已经焦头烂额了,我又何必让她更乱。打听不了一点。”
太岁诧异:“伏方最不缺将军了,你说的又是哪位?”
顾思君没想到渡劫一次这么快就有影响了,是以太岁不记得盛青枫也情有可原。倘若将来劫数失败,便真的要被除名太微垣,难怪谢海棠会急着找他帮忙。
嗯,在劫数上放放水。
于是怕太岁说了再忘,顾思君逐字逐句地念道:“伏方四辅之一,北极中天敬武灵均真君、灵均将军。”
太岁像是被谁当头一棒,瞬间清明了。
“哦!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