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说,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帮你的。
顾思君看了一眼少爷抓他后衣领的手,就知道此话不可信。
“气运太盛,挡不住的。”太岁话锋一转,“你平时和他关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顾思君眼神闪躲,莫名心虚,不就是耍点无赖搞点偷袭嘛,既然命里必成大器,也不至于拿这些小事和他斤斤计较吧。
其实,阿絮手心都捏出汗了,料想顾思君不会再跑后,他松开了手。
只是顾思君回头和他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气氛居然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阿絮最先反应过来,看向别处错开目光,曲起那根缠着绷带的手指放在鼻下。
“二叔还是会查下去的。”
“什么?”
“听说请了巫觋来作法。”阿絮知道顾思君非凡人,可最近的异样也出乎预料,他有点不确定了。这怎么护得住,他最多就是在二叔面前撒谎,真要面对巫觋,他却拿不准。他得告诉顾思君。
太岁沉声道:“你我都是东荒神官,这南楚巫觋是请不了的,但肯定能被看出来。天庭规矩众多,首条就是别暴露身份。”
敢情重点都放在最后一句了。顾思君其实想说,他不会乱来。整整一年都相安无事,还能抽空为信徒显灵。他敢打包票,整座太微垣再找不出第二位比他敬业又守规矩的神官,只有太岁坏事做尽。
顾思君看着阿絮,心底却回他:“不暴露身份?那就只能被当做妖怪——”
末了又戏谑:“处以火刑,你怕不怕?”
反正顾思君是不怕的,他毕竟有法宝护身,但要完好无损地从火里走出,在旁人看来也是相当炸裂。
太岁哽了一下,“怪我。”
顾思君无所谓,爬起来坐好,接了阿絮的话道:“不正面对上巫觋就行了。”
阿絮诡异地沉默,眼皮止不住地跳,却说不出是个什么事。顾思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他:“你们这的巫觋,很厉害么?”
不异于问道士怕不怕鬼、有没有桃木剑,再下三滥的巫觋也看得出顾思君非人,这点太岁倒没说错。何况最近闹得太大,二叔不会请那种没把握的人来。
还真是个事。
“那我先躲一阵……”顾思君开始烦躁起来了。
阿絮重复道:“躲?有点像畏罪潜逃。”
顾思君道:“我也没害人。”
实话实说总归不算坏事,他能承认倒也意外,但模棱两可的未免显得虚伪。阿絮出神是在想别的,有被巫觋揭穿身份的后果,也有被二叔发现他撒谎的处置,更多的还是对顾思君的看法。
“这里都是普通人,信奉鬼神,相信因果。在你看来可能觉得没什么,但他们会害怕,今天是家禽,以后会不会就是他们自己了。”
顾思君恼火道:“我说了,我不会害人,你的话简直是对我职业生涯的一种侮辱!”
阿絮抿唇,“我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半晌,他又开口:“请巫觋只是为了讨个心安,你是神,就不要怕。”
顾思君揉着眉心深吸一口气,“我没怕——”
“那你就证明。”
阿絮顿了顿,平静得有点吓人,“昨晚二叔上山要抓的是你,被人瞧见真身的是你,令人感到恐慌的也是你。你既然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生活,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顾思君,倘若真要出事,阿絮不确定自己该站在哪边,又该如何摆平。因为顾思君是他召来的,以后有什么灾祸一半责任都出在他身上,这点他接受。
阿絮挣扎了许久,他虽不是为了责备,但也不会毫无理由地维护,可能在顾思君听来,说话确实有点难听。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阿絮想,要让顾思君意识到错误恐怕不太现实,但服软那么一回也行。
可惜他偏不。
“我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暴露身份的,反正除了你也没人信。大不了,趁着被发现前我离开这就是了。”
少年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听他说完,微眯的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抬头时黑色碎发散落额前,神情显得有些冷淡。
“二叔会舍不得的。”
顾思君哑然了。
“你记得上元节我迎神出了差错的事吗?”阿絮话锋一转。
“………”顾思君当然记得,毕竟是他贪玩害得阿絮引火烧身,现在想想还有点心虚。
抬头看了看少年,发现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不知是从哪来的理,嘴硬道:“你不许翻旧账!”
“没翻。我记性不好。”阿絮的语气透着股无奈,随便糊弄过去顾思君也信,好骗极了。
顾思君点头,“那就好。”
阿絮像是在跟顾思君保证:“如果往后一切天灾人祸皆因那次迎神而起,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
他没说完,顾思君也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的负责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太岁因此还调侃:“幸亏遇上了正直的,就凭你这处世之道,不知道被骗了多少回。”
偏生顾思君嘴硬:“每次对抗都是我赢好不好!他哪次没输给我?”
太岁道:“那是在你看来是这样的。人家肯定让了你,只是没说。”
顾思君反驳:“我都没用过神力。不可能!”
太岁似乎在心底叹了口气,“你油盐不进。”
顾思君不用神力,阿絮不透露他半点身份,似乎很公平,他还得意自己赢了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