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天若悯准时站在了连水阁门前。
身旁的楚桑则细细为天若悯整理着发饰和衣摆。
“三夫人，咱们进去嘛？”
整理完，楚桑怯怯地环顾四周，这才小心开口道。
这么问是因为，来往进出的贵女们，无一不侧目投来探究的目光，一来是觉着天若悯眼生，长得还这般惹人，二来便是她头上簪地那支步摇，实在是太过璀璨夺目，很难不惹人多看两眼。
天若悯从未被这般盯瞧过，她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嫉妒，有羡慕，有太多太多她从未感受过的目光，一时间自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听楚桑这么问，天若悯才轻轻颔首，随即迈开脚步朝里面走去。
连水阁是一处很大的居院，前院正对门处有一挂十分安静的瀑布，如果不细细看去，甚至会以为这瀑布的水流是静止的，好不生奇。
天若悯自是没见过这般奇景的，她眼中烁烁有光，本想左顾右盼好好欣赏一番院中美景，却担心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够体面，丢了寰府的脸。
往里走深了几步，远远便看见身着暖橘色大摆的陈愿月正与几位贵女聊着什么。天若悯只觉着总算有个相识的人了，心里顿时松快不少。
待天若悯又走近了些，陈愿月一抬眼，正巧看见了她……以及她头上簪着的那支步摇。
只一瞬，陈愿月的脸便硬生生沉了下来。
她可太认识那支步摇了，不就是寰幕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那支吗？除了流苏和珠翠与之前稍有不同以外，陈愿月十分肯定，当日在夜鸢阁，寰幕怎么都不肯给自己看一看的步摇，正是天若悯头上簪得这支。
陈愿月此时只觉着又愤怒又脸疼，之前跟小姐妹那般夸赞天若悯，到头来自己欣赏的竟是个会耍手段的狐媚子……
陈愿月几乎没怎么犹豫，撇下那些正与自己交谈的那些贵女们，起身便朝天若悯走去。
天若悯性子敏感，立刻便察觉出了陈愿月的不对劲。但她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不知道陈愿月为何会显得这般恼怒，难道是自己来迟了？还是哪些规矩失了分寸？
就这样细细地想着，天若悯迎上了陈愿月的眼睛。半晌，耳边才听到一句轻不可闻，却又寒戾入骨的话：
“没想到，你当真是个贱货。”
天若悯顿时僵在原地。
只见陈愿月说完，一改面上恼怒地神色，欣喜地牵起了天若悯的手：“三夫人，愿月恭候您多时了！”
陈愿月语气浮夸，惹得在场之人频频驻足相望，跟看街上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三夫人，快随愿月进去就坐吧，大家都想认识认识您这位寰家家主的庶母呢！”
天若悯脸色依旧是僵的，她完全读不懂陈愿月的意思，也从来没处理过今日这种情况，更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只能任由陈愿月大力拖拽，步伐踉跄地随着进了里间。
“这位一定就是月姐姐赞不绝口的三夫人吧？”
谢抚芝见陈愿月“拉”着一位极为貌美的女子进来，尽管心中疑惑陈愿月略显粗鲁的举动，却也讨好似的迎了上去。身边其他贵女们，也像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手帕之交似的，纷纷同天若悯寒暄道。
“哎呀……”片刻间，谢抚芝突然小声惊讶道：“三夫人头上这支步摇，做工实在精妙，样式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敢问是出自寰家的哪间铺子啊？”
一开始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的贵女们闻言，纷纷迫切附和道。
“呵，”陈愿月奇怪的轻嗤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就死心吧，这支步摇可是寰家主为三夫人特意订做的，我们这些个旁人，那是连看都看不得。”
谢抚芝觉着这话属实不太对劲，下意识观察起陈愿月的脸色。见她说话间神情讥讽，眸底毫不遮掩地涌出汩汩嫌恶之色，只一瞬便心照不宣起来。
谢抚芝学着陈愿月的口气，掩着嘴轻声笑道：“难怪呢，不过在宏城，步摇本就寓意暧昧，不知缘由何故，三夫人的继子会借步摇这般讨好呢？”
“你！”
天若悯身后的丫鬟楚桑都听不下去了，又急又气地想要同谢抚芝辩论一二，却不想被天若悯抬手示意住口。
天若悯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应该遵循本能逃避当场，还是应该遵着寰幕的教诲，出言怒斥回去。可毕竟，陈愿月是国公府嫡女，正儿八经的高官贵女，岂是自己一个小小商贾夫人就能得罪得起的？若真由着自己言语莽撞，恐会连累寰府一同陪葬。
细细想来后，天若悯还是紧紧合了合眼睛，对着陈愿月和几位贵女欠身道：“天氏不知哪里得罪了嫡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如果能出言明示一二的话，天氏自当感激不尽。”
陈愿月一点儿看不惯天若悯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弄得自己跟恶人似的，明明是她半路截胡，抢走了寰幕的所有重视，留她在府也是，私下授课也是，订做步摇亦是！这份重视本应该是她陈愿月的才对！这天氏何德何能抢走原属于她的东西？
想到这，陈愿月再也控制不住了，不等谢抚芝继续出言嘲讽，一记响亮的耳光，霎时间落在了天若悯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