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收拾行李时,意外发现自己颇有家资。
这些年当官的俸禄,都在这里。
感觉很微妙……没有工作的记忆,一觉睡醒就看到银子,跟捡到钱有什么区别?
他还发现一本日记,是自己的字迹。
原来在他中进士的第二年,家里来信,说老太太去世。
范进回乡丁忧,还从族里选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男孩过继到膝下,交给胡大姐养。
丁忧三年期满,他在周进的帮助下官复原职,回到都察院任御史。
“是我的字,也是我会做的事。可我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噫!我有儿子了!”范进觉得荒诞好笑。
冥冥中有什么存在,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独独忘记给他记忆。
于是银子是白捡的、媳妇是白捡的、儿子也是白捡的。
少奋斗三十年?人生赢家没错了。
次日,范进将租来的屋子交托给中人关照,带着幕僚蘧景玉、牛布衣去山东上任。
正德二年六月,山东衮州府汶上县薛家集。
清秀少年荀玫拜别母亲:“学政不日就要按临衮州府,儿此次前往府城赶考,母亲在家保重。”
薛母叹息:“自你父亲没了,年岁一年比一年差,家里田地渐渐变卖。你好好考试、不要惦记我,真的能进学做秀才,寻个馆教书,我就不用再发愁。”
荀玫恭顺应是。
他的目标不仅是中秀才、做一个教书先生。
听闻山东学政叫作范进,是广东南海县人,不知道范学政喜欢什么样的文章?
衮州府学宫已经搭好考棚,学政按临衮州府,考棚就是学政的临时衙门。
现在学政还没来,考棚有官差把守,想提前进去看考棚的童生,可以给官差塞钱买路。
范进的老师周进没中举之前曾经穷困潦倒,在参观乡试贡院时因激动过度晕死过去。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从周进到范进,再到此时参观学宫的荀玫,一代一代的读书人像接力赛般,为着功名利禄前仆后继。
什么“家国天下”、“精忠报国”,有几个人当上高官,还记得曾经写在文章中的话?
荀玫年轻,并没有太激动,全须全尾地从学宫走出来,听到其他童生在议论学政范进。
“范学政当初院试,是周学道取中的。周学道是我们山东人。”
“哪个周学道?”
“就是现任国子监司业,周讳进的。”
荀玫的心怦怦直跳,周进是他的启蒙老师!
可是,他很快冷静下来。
十几年过去,周老师步步高升,哪里还记得曾经的乡下蒙童?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去碰一鼻子灰。
又过了两日,范学政按临兖州府。
衮州知府和附郭知县带着两班辅官和当地乡绅到城外迎接。
学政是朝廷下派,关系科举大事,各地官府都很重视。
范进在几个州县学官和幕僚的簇拥下,跟衮州地方官员、乡绅相互见礼。
学政是全省各个州府按临考试,每到一个地方,就和当地学官一起组织童生院试。
跟人寒暄行礼,在范进看来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就像戏台上的戏子,唱着千篇一律的词。
“久仰久仰!”
“远来辛苦!”
“哪里哪里!”
这一套套的话,如果有什么留声的匣子可以录下来,每到一个地方就播放,岂不是更有趣?
乡试之后有鹿鸣宴、殿试之后有琼林宴,院试之后虽然没这些宴席,可是当地乡绅会组织一个谢师宴。
新取中的秀才一起拜见恩师,送上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