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夫人下葬后,老夫人打算趁早离开朗州回京城。
林绥之给老夫人揉着小腿:“祖母,你先行到京城吧,我想去寰州。”
“去寰州做什么?”老夫人下意识问道,后知后觉林绥之是从寰州回京城的。
老夫人声音柔下来:“是要去祭拜母亲吗?”
林绥之点点头,老夫人止住林绥之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次我们不去好不好?下次祖母陪你去寰州祭拜,也替你父亲向你母亲表达歉意。”
林绥之抬起头,老夫人看着她,一双狐狸眼渐渐和当年的周元若重合。
“祖母,我要去。”
老夫人噎住,想要再劝,又想到她与周元若母女阴阳相隔有大部分原因是自己儿子造的孽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我们改道寰州,你陪祖母来朗州,祖母陪你去寰州。”
林绥之摇了摇头:“祖母,寰州干燥,你这段时日身子不好,舟车劳顿的我怕你出事。你先回京城,最多不过半月,我就能回去了。银竹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
老夫人放心不下:“这怎么可以,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回去。”
“祖母,没关系的。”
林绥之又好心好言的劝说,每隔两天寄一封信给她,老夫人才肯让步。
老夫人让林绥之带五十名兵士一块,林绥之想要拒绝,老夫人横了她一眼:“那就不要去了,你们三个女子出门我如何放心。”
林绥之只好应下,但要让君儿和老夫人先回京:“君儿必须跟着祖母,这样就可以帮我盯着祖母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如果没有等我回京城了就要找祖母闹了。”
老夫人被她逗笑,说了几句玩笑话。
“方姨,实在是招待不周,没能带你和侄女多在雁城转转。”任岭说道。
老夫人坐在马车里从车窗对任岭说:“无事,你母亲走了你和孩子们要好好的。现下大旱还未解决,你身为城令,本就该多为百姓着想。我们二人反倒是让你挂心了。”
任岭接过妻子递来的包袱对老夫人说:“这是一些朗州特产,聊表心意。”
郑妈妈收下了,老夫人笑了下:“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转而老夫人好生嘱咐林绥之:“注意安全,小心谨慎。寰州离雁城不远,如果有事情记得给任伯伯写信,他会救你的。”
林绥之笑道:“祖母我记着了,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补药一定要记得喝。”
老夫人又絮叨了几句任岭,让他多关照林绥之,任岭连连应下。
林绥之向任岭行礼转身就要上另一辆马车,任岭叫住她,拿出一柄匕首给她:“绥之,这是伯伯给你的见面礼,寰州多匪徒,路上当心。”
林绥之接过匕首,再次感谢,上了马车。
老夫人的马车先出城,与林绥之的马车背道而驰。
马车开了没有二里地,林绥之就叫停了马车。
林绥之掀开车帘,银竹叫来百长,百长就是一百兵士的长官,老夫人让百长带领其余的五十人保护林绥之。
“马百长,请你带着将士们回去找祖母吧,我这里不需要保护。”
马百长面露难色:“可是方老夫人特别交代了,务必要我们把你安全送回京城。”
银竹适时递上一袋银两,林绥之笑眯眯的说:“马百长,那你在这里稍作停留,禹州寰州交接的于庄等我们,一个月如果我还没到,你只管回京。无论有什么事情,绥之一人承担。”
马百长掂量了手中的钱袋,数量不少,他倒是有些好奇林绥之这个官家小姐放弃兵士保护非要孤身入寰州做什么。
银竹又递上两袋钱袋:“其中一袋麻烦百长给兵士们发了,还有一袋就是这一个月的吃食。”
马百长答应了,守在于庄一个月就能有这么多银子,而且还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样的生意傻子才不做。
他痛快的答应下来,林绥之让人把马车的绑绳摘下来。银竹背上包袱,翻身上马。她学过点马术,林绥之是半点都不会的,窝在银竹怀里,二人轻装上阵,驾马朝着寰州的方向而去。
寰州兰城古桥镇。
一路上风尘仆仆,林绥之和银竹把身上显眼值钱的东西都放进了包袱,穿着破布麻衣,脸上灰尘遮面,虽然有一匹高大的马,但没有惹来麻烦。
古桥镇里有一座几百年的桥,因此得名古桥镇,话虽如此,但古桥镇并不富饶,民风淳朴,经商的也很少,大多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
林绥之先去古桥镇买了祭拜的东西,出镇后,走到密林深处停在周元若的墓前。
银竹燃起火星,二人交替着在周元若的墓碑前烧纸钱。
“元若姐姐,我和绥之来看你了,这一年你好不好?我们俩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们,就是绥之为了这些事情很费心力,你如果能来看我们,多多抱抱她。”
林绥之的泪水落在火堆里迅速蒸发成了水蒸气,她努力用活泼的声音和周元若说话:“娘亲,别听银竹姨瞎说,我不费心不费力,我只是很想你。”
后面一段话林绥之没有说出口,如果你也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千万不要选择为了我继续重蹈覆辙。我希望你是快乐的,幸福的,即使没有我的存在。
上一世,林绥之自从回到林府都没有机会回寰州祭拜周元若,及笄之后她提过将周元若的牌位供奉,林建同非但不同意,还打了林绥之一巴掌,重的她半个月不能见人。后来嫁给宗珩玧之后,才在后院设了佛堂供奉。
微风拂过,火焰往旁边而动,正好错过林绥之的手指,她刚刚走神险些就要烧这手指了。
林绥之笑了出来,晶莹的泪水还挂在她的脸颊:“娘亲,我知道是你。多来我的梦里见见我吧,我真的快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这夜,林绥之二人没有进古桥镇,而是在周元若墓前不远处点燃了篝火,用衣服垫地草草地将就一夜。
“绥之,看看娘亲,绥之,娘亲很爱你,你要坚强好好爱自己。”
巨大的光芒差点刺伤林绥之的眼睛,白光散去,林绥之才发现白雾之中有一女子白衣飘飘而立,青丝垂落。
“娘亲!”林绥之大叫着朝她奔去。
女子展开双臂,像是迎接刚学会走路的幼儿一般,浅笑着:“我们绥之好厉害,已经长这样大了。”
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慢慢汇成周元若的脸,那张满眼慈爱,和林绥之有七分相似的面庞。
林绥之扑进周元若的怀里,哭喊着:“娘亲,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脸颊被人温柔的抚摸,耳边是轻柔的声音:“是娘亲不对,娘亲不该这么早离开你。我的绥之,一定要福禄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