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月,老夫人带着她们二人仔细教导掌家事务,对府内经过的每一笔账都清楚登记造册。
府内事务杂碎较多,老夫人耐着性子一点点教习用人之道,御下之道……
林绥之认真听着,相较于她自身习惯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方法,老夫人的显得温和许多。
因此在冯白禾养病的这一个月里林府是井井有条,半分差错也无。
这日,沂州急报很快传遍了京中。
沂州大旱,周边三个州县也遭受了影响,粮食收获甚少,别说是批款赈粮,连自己州县的百姓都不能满足口粮,已经有了不少伤亡,四州州长联合上书,请陛下开仓放粮。
林绥之立在树下,静静地感受微风拂面,银竹在她身边说着在街上听到的事情。
陛下震怒,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拨款赈灾,层层克扣下放到州县的银两竟没有多少,更让陛下龙庭大怒的是,四州州长的联合上书经过了多批刺客杀手才辗转来到陛下手上。
交给陛下的并不是州承令派来的信使,而是朝中正九品律学正黎嵩光冒死在早朝上交于陛下的。
折子封面上带着暗红色干涸掉的血迹,可里面的纸张却是白雪如初。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将大临州承令捉拿入狱,严惩此事,遂命定安王宗明岳与黎嵩光一齐六百兵士带着赈灾粮食药物前去沂州,借四州燃眉之急,救百姓于水火。
林绥之睁开了眼睛,接过君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大临州承令掌管大临十六州,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没有上报陛下,陛下先拿他出气,无可厚非。”
银竹表示认同:“不错,只是州管司上下那么多人竟然也没一个劝州承令的。”
林绥之看向银竹,笑了一声:“并非是他不愿,也许还有更位高权重的人在压下这件事。”
银竹惊了一下,捂着嘴巴压低声音道:“州承令已经是正二品的官了,比他还要高的那可不就是……”
言已至此,林绥之和银竹心中都大概有了个底。
不过让林绥之没有想到的是递折子的人会是黎嵩光。细细想来也应该是他,如果不是这样的事情让陛下知道他一片赤胆,黎嵩光的仕途也不会一路高升至户部尚书,陛下也不会将他纳入亲信重臣。
“五姑娘,老夫人让前厅一叙。”婢子前来传话。
到了前厅,林绥之和老夫人聊了几句,冯白禾等人都一一来了。
“人齐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沂州大旱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现在各家各府肯定是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建同戍守边关,白禾病刚好,让大家来就是集思广益,看这件事该如何办,怎么办得好。”老夫人掷地有声。
高淑月先开口:“老夫人,我们就像往年一般开粥棚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杜琉君给高淑月递了个眼神,高淑月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这是抛砖引玉,对对对,抛砖引玉。”
“祖母,雯儿有一想法,不知可否一试。”林诗雯说道。
老夫人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林诗雯站了起来在厅中踱步:“祖母你想,这些人为什么吃不起饭,无非是没钱了,那我们就给银子啊,每人一锭银子,我们林府出个几百两应该够了吧?”
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冯白禾赶紧让林诗雯坐下,明面上呵斥其实上是为了不让老夫人再说她:“雯儿,灾民可是成千上万,我们林府哪来这么多银两救助灾民。不要在说笑了,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
老夫人看向冯白禾:“白禾,你来说说看。”
冯白禾掩唇咳嗽了两声:“母亲,沂州多爱面食,不如我们多做些面饼送往沂州道京中的必经之路上。京内后宫主子定会让大家捐银,我们既捐银,也赈粮。府内减少吃食用度,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吃得奢华。”
老夫人这才缓和了些,对林诗雯说:“多向你母亲学学,千万不要做何不食肉糜之人。”
老夫人视线又落在林绥之身上,像是要问林绥之的想法,但是被秋香打断了。
“老夫人,朗州急信!”
老夫人连忙拆信,匆匆看了两眼,环视前厅一周说道:“白禾,就按你说的做吧,你坐镇林府我放心。我得去趟朗州,府内的事情你多操心,但身体更重要。”
冯白禾忙问:“母亲这是为何?朗州和沂州相邻,这时去沂州恐怕不妥。”
老夫人抬手制止她的话:“我心已决,后日便出发,一家就交给你了。”
话一说完,老夫人就回常青院了。
林绥之紧追上去:“祖母,您为何要去朗州?”
老夫人把信给了林绥之,自己一言不发的回到房内休息。
林绥之了了看完,原来是老夫人年少的闺中密友病得厉害,其子来信称恐不过秋节,母唯一心意,是望能见老夫人最后一面。
林绥之轻轻敲响老夫人的房门,老夫人轻声道:“进来吧。”
老夫人坐在摇椅上,似乎是含有泪光。
林绥之走上前把信纸还给老夫人,半跪在地问道:“祖母,绥之可以和你一同前去吗?朗州路途艰险,绥之不想祖母一人。”
老夫人笑了笑:“你既看了信,便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的。你还太小,我不愿你经历这样的事情,就好好在家等祖母回来。”
老夫人的手掌温暖,抚着林绥之的脸颊,忆起往昔:“上次的讣告信你也从采心那里知道了,她与我还有朗州这位故人是儿时玩伴。不过她们都远嫁了,独留我一人在京中。早些年还能每年见一次,后面家中事务增多,有孕在身,就只能靠着书信来往。现在却是见一面少一面,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林绥之握住了老夫人的手,柔声道:“祖母,我想和你去。你还记得滕裕王妃办才女宴那日吗?其实我被人追杀了,是牧昀然救了我。祖母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我不想离开你。”
老夫人大吃一惊:“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竟还藏着掖着。”
林绥之笑了下:“祖母,那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说句晦气话,万一祖母你回来见不到我了……”
“呸呸呸,快些住嘴。”老夫人在林绥之唇上轻轻拍打,“要有禁口,这些话哪能是随便乱说的。”
林绥之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没有办法:“祖母带你去,快些让人收拾东西吧,朗州路途遥远,马车要行至半月,叫银竹她们多给你带些软垫。”
林绥之抱住老夫人:“谢谢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