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银竹收拾出两大箱子要用的东西,累的汗流浃背,林绥之劝她别带那么多东西,银竹不肯:“你不知道,这些都是能派上用场的,备着以防万一。”
银竹执意,林绥之便不扫她的兴。
几经犹豫,林绥之还是给牧昀然去了一封信,说自己近三个月不在京城。
林绥之算了算日子:“我们去一趟朗州来回应该是两个月,祖母停留朗州不会太久,半个月怎么也够了,就算是路上有情况耽搁,三个月怎么也能从朗州回来了。”
银竹点头:“是啊,这是我们回来后第一次出远门。”
想到这里林绥之轻声道:“到时候高淑月就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银竹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很快牧昀然的鸽子就回来了,银竹咦了一声:“今日这白鸽怎么这么快就飞回来了,往日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展开信纸,里面只有一行字,邀她在天香楼见一面。
林绥之带上君儿出了府。
还未出西十巷,遥遥就看见了牧昀然牵着一匹马在巷子口等着。
林绥之加快了脚步,问道:“不是在天香楼见吗?你怎么在这里?”
牧昀然挠了挠头,笑道:“这样就能早一点看到你。”
林绥之别开眼,走在前头,君儿接过牧昀然的缰绳牵马,牧昀然和林绥之并肩而行,问她:“好端端的怎么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绥之将老夫人的事情告诉牧昀然,牧昀然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虽然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我们都要接受好友亲人的离去,直到某天我们自己离开,和他们团聚。”
林绥之脚步一停,人潮汹涌,她站在原地,眼中倒映着他的脸庞:“你为什么要将生死看得这么淡然。”
牧昀然故作轻松的说:“因为我在走的这条路就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像蜡烛一样,火灭了我也就没了。”
林绥之皱起眉头,她问:“值得吗?你才十四岁,往后大把的时光……”
“我是将门之子,这是我的宿命。我既享受了父亲家族给我带来的荣耀,我便要扛起这份责任。再者,这是我们的国,怎能让外族侵犯。”牧昀然截住了林绥之的话。
林绥之看着他的眼睛,眼光流动之间,她抬脚就走。
君儿经过牧昀然身边说:“牧公子,姑娘可能生气了。”
牧昀然抿着唇:“我知道。”
三人到天香楼坐下来,君儿借口去厨房催菜,离开了雅间。
林绥之不开口,牧昀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尝尝,这里的龙井味道很是不错。”
林绥之尝了一口放下杯子,捏着杯身打转:“牧昀然,我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在我看来,大临有很多父辈辉煌儿孙纨绔的人,他们不在乎曾经,只看重未来怎样活的快活。
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怕人性的改变,怕现在自信满满想要为国效忠的你,成为那样的人。太多的人不能阻挡诱惑,金钱,美人,权力,地位,每一个都是让人为之疯狂的。
而你呢,牧昀然,你想要的仅仅只是打败契居,报父仇吗?”
窗户半开,还能听到楼下街上的贩卖声,突然一瞬间似乎都安静下来了,牧昀然的声音掷地有声。
“绥之,你说的我何尝不知。相较于你,我设身处地的陷入其中,我兄柯然,那样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少年将军,不得已接下父亲的基业,在朝内应酬醉酒。他和我说,他在做这个牧将军时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易,他再握长剑已然找不回当年的心性了。
而我,自当承志父兄,坚定本心,契居不灭,我心难安。”
少年的眼神真挚而坚定,仿佛有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林绥之撇开头,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傻子。
林绥之见过太多的人间险恶,牧昀然像是一柄还未被知晓的宝剑,已有了锋刃,等待着一个机会,让所有人见识到他的锋芒。
扯开话题又聊了一会儿,准备回府的时候,牧昀然从手腕上取下一根红绳,递给林绥之:“这是我在大禅寺请师父编织的红绳,保平安。你一行离去,路途遥远,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我们再在雪地对饮,这次我会记得带上我的红缨枪。”
林绥之诧异的看向他,牧昀然拉着她的手就给她系上红绳:“不要觉得有负担,你我母亲是好友,我就是你哥哥。”
林绥之偷笑,突然玩心一起:“谢谢昀然哥哥。”
牧昀然的耳朵尖和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涨红,他结巴道:“好,好,我送你回去吧,我明日也要回学院了。”
林绥之除了自家哥哥以外从未叫过旁人哥哥,哪怕是廖百川整日绥之妹妹长绥之妹妹短的,她都是称呼廖公子,要么就是全名。
牧昀然目送林绥之回府后,才依依不舍的驾马离开。
这日阳光很大,老夫人和林绥之整装待发,冯白禾和众人在门口送行。
老夫人嘱咐冯白禾几句,又让高淑月好生养胎,几个孩子好好读书。
冯白禾扶着老夫人臂弯:“母亲您放心,我会看顾好林府的。”随即看向林绥之,“绥之,要好好照看祖母,不许惹是生非。”
林绥之颔首应下。
二人上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此去老夫人带了四个婢子,郑妈妈和秋香,还有两个二等婢子月儿和蓝儿,林绥之就是银竹和君儿,除此还有十个家丁护送。
“祖母,此行颠簸,你要小心着点身子,我带了几副上次你风寒的药方和一些补药,有空了我就给你把补药熬着喝。”林绥之给老夫人多拿了一个靠枕,让老夫人坐马车也不会让腰那么累。
老夫人笑着和郑妈妈说:“看这孩子多有孝心。”
郑妈妈点头:“五姑娘的确孝心满满,老夫人你好福气。”
林绥之娇嗔道:“祖母,郑婆婆,你们这是在取笑绥之。”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为这旅途增添了些许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