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秋香来禀,让林绥之不用去去正堂用饭,而是让人送了膳食过来。
林绥之并不做他想,笑着把秋香送出园门。
秋香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林绥之侧头与银竹说:“银竹,去常青院看看情况。祖母昨日与我说了送我离开的话,今日说不定就会请林建同来商量。”
银竹点头,她已经摸到一条小路去常青院,不过她只能在外围观察,再靠近些就容易被发现。
林绥之随手扯了片竹叶,眸色愈发冰凉。
“母亲安好。”林建同请安后,方老夫人就让他落座了。
老夫人指着桌上一道白玉豆腐说道:“近日我最爱吃的,你尝尝。”
永兴立马给林建同布菜,林建同尝了一口说道:“不错,豆腐本无味,但这道菜精致滋味足,也容易下咽,最适合母亲了。”
老夫人笑着喝了一碗汤,询问他在朝中的事情:“你的折子递上去陛下可有再说什么?”
林府开宴,林建同是递了折子上去的,言语间也有为自己前段时间“苛刻幼女”的事开脱。
林建同叹了一口气:“陛下虽没有直说,但终究是心里落下了,与儿子之间有了嫌隙,怕是以后能上战场的机会少了,不能够报效国家了。”
“只要你还在朝堂上,只要你还是五品将军,你就不要讲这种话。”方老夫人说道,“况且你那三个儿子还不错,昌勋和昌盛年纪相仿,也是在你手底下习武的,我去瞧过,一招一式颇有你父亲那样。”
林建同点点头:“是啊,昌勋能文能武,武功不错,文采也不错,我看如果昌勋今年也去科考说不定能考个榜眼探花的回来。昌盛也还不错,就是这个资历不大好,得更加费心力。昌晞志不在此,儿子打算就让他科考去。”
老夫人呷了一口清茶漱口:“先吃饭,吃完饭再细细说。”
饭后,母子俩相对而坐,面前用矮木桌隔着,木桌上有郑妈妈准备的茶水点心,都是林建同素来爱吃的。
房间里的人都清出去了,就只有他们母子和郑妈妈在场。
老夫人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母亲寻你来也不完全是瞧瞧你,我问你,你多久没去看过小五了?旁的不说,小五是你派人寻回来的女儿,也没见多去看她几眼。”
林建同一下子被问住了,面色沉重下来:“母亲,绥之与我确实没多少父女之情。她不及诗墨娇俏可爱,更不如诗雯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寻回来的。若不是因为陛下,我是不会寻回这个女儿的。”
老夫人倒是不解,靠在软垫上问道:“建同,不说别的,周元若是你当年亲自带回来的,不是白禾塞进来的妾室,也不是歌妓舞姬,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当年你也是宠着爱着,怎么那时候就将她远送,不闻不问?”
林建同不说话,老夫人揣着手,又道:“那段日子我病了,不知道细枝末节,但是已经送走了,我也就不问了。可现在小五是你和周元若的女儿,也是林家的血脉——你是知道我的,我并不在意嫡庶之分,那几个孩子我也从不偏袒偏爱,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现如今小五养在我院里,我自然是要多问问的。”
林建同猛地喝完一杯茶水,沉默了许久,老夫人也不再说,两人就静静的坐着。
良久,林建同才缓缓说道:“周氏不洁,私会外男。”
老夫人听到这句话,摇头道:“周元若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就算是你战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复而又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怀疑小五不是你的,从而对她视而不见吧?”
林建同坐直了身体,有些激动的说道:“那奸夫淫妇是我亲自看到的,岂能有假!”
老夫人喝了口茶顺顺气,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是真的林建同也无法容忍:“我知晓了。既然如此,以后小五你就放手别管了,等风头过去了送到乡下宅子去吧,免得在府里还要受气。你的夫人妾室哪个是好相与的?别到时候一不小心冤死在这后宅,而她又是你的孩子,那你的罪过也就大了。送到乡下去,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总归我们林家不少这口饭吃,你说呢?”
林建同站起来给老夫人行礼:“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老夫人微微颔首:“既如此,待今年年后就让小五去乡下宅子吧。及笄之后由我给她寻个好人家,从林家光明正大的出嫁。”
林建同对这种事情不在意,也不大管:“全凭母亲做主。”
“你回去吧。”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眉心。
“儿子先走一步,母亲安好。”
“老夫人。”林建同一出去,郑妈妈让秋香进来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自己来扶老夫人回卧房,她刚刚在屋子里也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您信将军说的话吗?”
老夫人坐在妆镜前由郑妈妈给她戴冠,闭着眼说道:“建同怕是让人下套了。周元若是什么人,宁死不屈,当年高淑月做的那些事情我可都还记着的。你忘了周元若那时怎么做的了?单枪匹马的拿着匕首就去找高淑月讨命去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些腌臜事。”
秋香端着热水进来,郑妈妈把毛巾润湿给老夫人净手:“元姨娘确实是这个性格,当年若不是和将军郎情妾意也不会愿意来给将军当妾做小。可惜了,听了去寻五姑娘的下人说,元姨娘去了三年多快四年了,还是病重吊死的,若是没被将军赶出去,也是能像高姨娘杜姨娘一般的,况且与将军又有情意在,绝不止只有五姑娘一个女儿。”
老夫人手里捧着汤婆子,叹息道:“就是太刚烈了,性子是好的。小五在外那么多年这个冬天别冻着她,把我的省些给她都是要得的。”
郑妈妈应道:“诺。”
没人注意到,房顶有块雪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