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内室,君儿和春兰都不许入内。
关紧了房门银竹才说道:“你不知道,我的心啊上蹦下跳的,总怕发生点什么事。”
林绥之倒了杯热茶给银竹,自己转身摆弄起一些花草:“银竹你想太多了,这毕竟还是在家里,而且现在我又没拦着她们什么事,也没哪个必要来折腾我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银竹吹了吹茶面,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你这么聪明别告诉我你没想到这一层。上次三姑娘的事情你算是把夫人得罪了。”
林绥之剪掉一些枯枝败叶,身影被光影拉得老长,一点碎光落在她侧脸,眼睑下是睫毛的阴影。
“我知道,冯白禾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林绥之放下剪刀,看着被她修剪整齐的花露出一个笑容:“银竹,我们现在都就需要把祖母拿下——我困了,睡会儿吧,下午还要去祖母那儿听课。”
银竹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点了点头。
下午林绥之早早地就到了书房研好墨煮好茶,还在房里燃上了方老夫人最爱的熏香,等到老夫人午睡起了才让银竹去请。
“你倒是来得早。”老夫人拢着袖子,林绥之适时的端上一碗热茶。
“孙女茶艺不精,和侍女银竹浅学了些,还请祖母品尝。”
茶汤不清,茶香不浓,但和初学者比起来似乎又多了些天赋。
方老夫人抬眼看了下林绥之,心想,倒是有些聪慧在身上的。
林绥之乖巧的站着,满眼都是期待,期待着祖母能够给出什么评价。
方老夫人搁下茶碗,郑妈妈把茶碗移走,只听老夫人淡淡的说:“难以下咽。”
老夫人一直看着她的反应,幼女撇着嘴巴,似乎是不满意,嘟囔道:“孙女做的不好那就请祖母多教教孙女了。”
老夫人的思绪忽然飘远,她曾有个女儿,亲自带在身边养,由于是女儿,她比养林建同还上心。
女儿聪慧,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舞刀弄剑都学的有模有样,一手字她手把手教的,不说名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女,平日里除了女子闺阁书,她也给女儿看兵书,也教她兵法。
女儿性格活泼,也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老夫人从不说她,只教她说。
方老夫人时常和郑妈妈感叹,若是女儿再大了几岁,丈夫能够再那场战争中活下来,女儿能和父兄一起上阵杀敌,没几年就能拿个军功回来,封侯拜将都唾手可得。
可惜,在女儿八岁时不幸染上霍乱,不治而亡。
“祖母,祖母,你可是说了要教孙女,不能说话不算话的。”林绥之跪在方老夫人脚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方老夫人拉回思绪,板着脸:“这像什么样子,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说着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字帖。
“不练完不准吃饭。”
林绥之哭丧着张脸一笔一划的描着。
郑妈妈让秋香重新煮了茶,搁在老夫人手边,老夫人坐在榻上,倚着窗边,借着窗外的暖阳看林绥之练字。
郑妈妈笑着说:“老夫人你看,五姑娘多用心。”
方老夫人嗤笑一声:“她这叫什么,勤能补拙,就她那狗爬的字,不知道要练到猴年马月才能学得一点笔风。”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林绥之在老夫人那里上课已经十几天了,每天练字手腕都酸疼不已。
银竹心疼的用热帕子给她揉手腕:“姑娘,你说这样真的能得到老夫人的欢心吗?”
林绥之笑了一声,看着自己逐渐发红的手腕:“祖母冷面热心,是林府里为数不多的好人,她有着很强的戒备心,我当年为什么能够在林府安然活到及笄?是她厌烦府里的明争暗斗,在冯白禾针对我时提醒过的。我设套让林诗雯在世家大族面前失了颜面,祖母恨不得将我甩至万里远。
所以只要我继续藏拙,似乎是在她的教导下才有了进步她才会有为人师的感觉,才能真正的看我一眼。”
银竹叹口气:“今天我也要了几个底细干净的婢子进来做活,虽然拔了那几个钉子,但这个园子不知道还会进来多少,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对我们归纳自己人不便。”
林绥之心下了然:“银竹,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园子你看着打理,必要时也可以放几个眼线进来,好让她们不起疑心,我们现在按兵不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银竹颔首,这些她在林绥之当王妃时就已经熟练了。
林绥之握紧了手臂,看向窗外,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到腊月了,到那时天气逐渐寒冷,她们如果还没有一个能依靠的庇护,这个冬天又该怎么熬。
“祖母祖母你看!”林绥之和献宝一样将自己刚写好的字给方老夫人看。
方老夫人脸上终于露了些真心的笑容:“采心你看,还是有些进步的,这字和刚开始比写的可不是一点好啊。”
郑妈妈也是喜上眉梢:“是啊老夫人,你看这个风字,颇有您的风范。”
林绥之趁热打铁,把手背在身后,站在方老夫人面前晃头晃脑的背起诗句来。
方老夫人笑得都年轻了几岁:“好好好好,不愧我这些天对你的教导。”
“祖母夸我背的好写得好可以向祖母要个赏头吗?”林绥之眨巴着眼睛问道。
方老夫人让郑妈妈把林绥之刚刚写的字收好,难得的朝林绥之招手让她坐在自己塌边的脚踏上。
这已经是方老夫人防线往进一步的象征了,在以前方老夫人都是让她站着回话的。
林绥之趁着这个时候扶在老夫人膝上:“祖母,绥之从未放过纸鸢,看到别家在放绥之也想和祖母一起做纸鸢放纸鸢。”
方老夫人不习惯林绥之的亲近,但是在兴头上也没拒绝,一方面是她着实没想到林绥之的要求是这个。
方老夫人戳了下林绥之的额头:“你是看到你二哥和那几个哥儿在放纸鸢心痒痒了吧?”
林绥之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林昌盛和那几个公子哥关系好,时常在一起玩乐,林昌勋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除了在练武场能够看到他肃气的身形,平日里见他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林昌晞是书呆子,不爱练武,但是因为是武将的儿子,必须要练,而他性子内向,也不爱和旁人打交道。
前几天林昌盛和廖百川、贺晓昇还有牧昀然一齐在花园放纸鸢,有展翅的雄鹰,有准备捕食灰狼和雄壮的猛虎。
林绥之儿时对纸鸢很是向往,看见他们玩自己也喜欢,但是月银除去吃食等,都省不下一点银子,银竹偷偷捡了伙房不要的柴火和林昌晞房里用了扔掉的宣纸拿草绳在夜里休息时挑着灯火给她做了个简单的小纸鸢。
林绥之那时很开心,因为她也有了自己的纸鸢,可是那天碰上了林诗雯。
林诗雯的纸鸢很漂亮,是一只七彩的孔雀,尾巴很长,比林绥之的纸鸢大了三倍不止,她嘲笑着看着林绥之满是墨痕的纸鸢:“就你这个破纸鸢还妄想着飞到天上去吗?”
她招招手,就有人上来夺过林绥之手里的纸鸢,亲手拆掉了,把纸鸢的主架骨一脚踩成两段,高高在上的放飞了自己的纸鸢。
“林绥之,你生来就是低下的,不要想着能够飞上天,我不但会把你踩在脚下,还会要你连一点喘息苟活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