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黜京城？
宁楹眼前浮现的是顾淮安铮铮铁骨的样子，浮现的是永平驾马离去，西市的人仰马翻，倒地百姓的呻吟，亲人丧命的悲恸，以及抱着稚儿绝望哭泣的妇人。
凭什么？
“夫子，夫子——”七皇子见宁楹半天没说话，忍不住唤道。
宁楹骤然回神，心里头恨极，却只能强颜欢笑：“对不住，走神了。”
剩下的时间变得格外的难捱，宁楹脑子如同浆糊一般，机械地说着一些知识，南宫旭抬眼看了她几次。
生生忍住了。
更漏时间到了，宁楹刚想抬屁股走人，却被内侍拦住：“宁少师，陛下有请——”
与兴高采烈，满脸期待笑容的南宫旭不同。
宁楹心犹如破鼓重锤，钝疼的厉害。
偏殿里摆上的午膳，无论是器具，还是摆盘，都是十分精巧。
“爱卿，坐。”成帝这会儿好似心情平复了，又变得和颜悦色。
宁楹却恭敬地低头谢恩，安静如坐。
成帝打量了数眼宁楹，笑道：“宁爱卿才干出众，倒像南方人士，瘦弱，多吃点，男儿还是孔武有力点好。”
宁楹精神大震，立刻直起身子：“父亲曾说，先祖生前也瘦弱，可能是脾胃弱，这一点，微臣肖似先祖……”
“宁阁老？”成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干巴老头的身影，分明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跑，说话却铿锵有力，不容小觑。
“宁阁老大才啊，只可惜，朕亲政的时候，阁老已经过世了。”
宁楹恰到好处地垂下了眼帘，仿佛缅怀先祖。
一旁的七皇子难得安静如坐，没整什么幺蛾子。
“来，尝尝御膳房的菜——”成帝面前被福来摆放了一个瓷盅，打开一看，里面是熬得软糯香甜的小米粥，澄黄澄黄的，宛若流金。
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开。
成帝尝了一口，龙颜甚悦，笑眯眯道：“赏——”
宁楹和七皇子面前也上了同款。
南宫旭半信半疑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瞪大了眼：“好吃。”
宁楹也抬手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浓郁的米香弥漫在唇齿之间。
最高端的厨子，不是将高端的食材烹饪出来，而是将最简单平常的食材，做出花来。
宁楹行医出身，望闻问切，乃是根本。
祖师爷神农尝百草，尽知其平、毒、寒、温之性，臭味所主……
她虽然不必每每抓起草药往嘴里甜，可偶尔也需要尝一下。
因此，舌头也刁钻。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嘲讽一笑：便不说米如何之好，便是这粥用的水，却是老汤熬制，两鸡两鸭两猪肘。
将以上三种食材剥洗干净后，放入布袋中与佐料入水，用文火同煮若干时间。将布袋取出，用木棒快速捶击至袋中食材碎烂，再熬煮若干时间……再滤去浮油等浑沉之物，俟汤呈清水状。
寻常百姓，愿景无非是填饱肚子，哪里会计较好吃不好吃。
宁楹看着眼前的粥，有些食不知味。
可觉察到陛下注视过来的目光，不得不硬着头皮，一勺又一勺地吃下。
还得装作经验夸赞道：“的确是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