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脸上挂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神情，宁楹哪里不知他如何作想。
“殿下，有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登高疾呼固然心旷神怡，可稍有不慎，也会粉身碎骨。”
南宫旭自嘲笑道：“身为皇子，一步之遥，谁不肖想？”
“可登高的台阶，是一层一层奠基的，若是脚下不实，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南宫旭：……
“罢了，本王辩不过你。夫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人人都想往高了走，好高骛远，却不专注于眼下，七皇子何不另辟蹊径呢？”都想做储君，何人做安疆定邦的臣子。
南宫旭盯着眼前的谷物，又看了宁楹一眼，“夫子是说，让本王精通庶务，另辟蹊径，讨父皇欢心？”
宁楹：……
前面说得都挺好，最后一句到底是让宁楹感觉一番口水白白浪费了。
可随即一想，他们所处地位，所得权利，都是需要讨好成帝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他的想法也不完全错。
永平公主之所以那么嚣张跋扈，所依仗的，也是成帝的宠爱。
“这个是稻谷，这个是小麦，这个是玉米，这个是荞麦，这个是油菜。”
宁楹先是让南宫旭识别作物，然后又将谷物一一摆好：“麻、黍、稷、麦、豆。”
“也就是常说的五谷。五谷丰登才会江山稳定。”
南宫旭左看看，右看看，面上犹带着轻视，宁楹却在他靠近的时候，低声问道：“去岁南平发水，颗粒无收，冬日京畿又爆发了雪灾，险些发生动乱。”
“若你能知道这些谷物如何种植，哪种谷物容易丰收……在陛下一筹莫展的时候，能上中肯的折子，和一问三不知，束手无策的样子，在陛下眼里，你觉得哪种皇子会得圣心？”
七皇子眼睛一亮，随即黯淡，小声嘀咕道：“莫诓我，太子哥哥能干，如今……”
宁楹伸手比了个嘘：“让你能干，不是让你比陛下能干，让你分忧，不是让你将陛下光芒都挡住，凡事有个度，可懂？”
南宫旭瞬间明了，看宁楹的样子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学生受教了。”
今日张知许生病告了假，上书房就他们两个人，宁楹如此“掏心掏肺”的为七皇子打算，南宫旭心防渐渐松懈。
他拿起麦穗，在眼前看了看，还没等宁楹反应过来，下一瞬就张嘴将麦穗吃到了嘴里，面上还一份大义凛然的样子。
“别——”
“呸呸呸——”南宫旭将嘴里的麦穗吐了出来：“难吃！”
宁楹有些好笑：“殿下吃的时候，都是烹饪熟了的样子，如今是植物的样子，如何能吃？况且——”
“麦穗成熟之后，要收割，然后清理，着水，润麦，入磨，研磨筛理……”
“这样才能制成面粉，面粉要和水，才能做成面团，制成面条，若是要做包子，还要发酵……”
“如此麻烦。”南宫旭看着手上的麦穗，原本的轻视之色渐渐不见。
“所以古人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宁楹感慨道。
“殿下身居高堂，外面便是有风雨，也无妨，可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种一年，可能一个疾风，一场大雨，便心血付之东流。”
“殿下，您要心系百姓啊。”
南宫旭点头：“夫子，其实前几任夫子都跟本王讲过要胸怀天下，心系万民，可在听在耳里，总觉得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今日夫子所言，却讲到了本王的心里，本王定会好好牢记。”
宁楹欣慰点头：“改日我们出宫，去郊外亲自体验一把乡间的劳作，殿下感触会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