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棒槌”主要是指江寂这个人,像个棒槌,又直又硬,毫无转弯余地,是朝廷里那几个经常被江寂参本告状的人起的花名,平日里私下叫的时候也不避人,久而久之京城里的人大多听说过,但今天被人当着女儿的面直接叫出来,还是头一遭。不止是江薏菱,就是边上站着的萧梦觉和陈别枝都愣住了。
“壅成,别乱说话。”萧梦觉急忙止住他下面的言语,转身又向江薏菱介绍说:“这是宏威将军的三公子,蒋壅成。他说话向来冒失,江小姐不必在意。”
江薏菱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浑身上下一身黑色长袍,高高竖起的发髻,随意系着一根丝带,粗粗的眉毛,一双豹眼,高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虽然英气勃发,却也掩不住满脸的稚气。原来这就是宏威将军蒋守之的三公子,当朝驸马蒋壅培的亲弟弟,江薏菱打量完后,轻轻的拂身施了一礼,嘴上问候道:“蒋公子有礼了。”
“这么客套干嘛?”蒋壅成一挥手,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三哥,你干嘛不等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几个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后面那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外,高挑着车帘,一个梳着双扎髻的小丫头站在车辕上,双手叉腰,气冲冲地向着蒋壅成喊道:“我都说了要和你一起出来,你干嘛把我一个人扔下?”
“三哥这不是先出来帮你把小路安排好嘛,要不你还得跟那些人一起挤着排队,等到什么时候能进府里啊,一直在马车上坐着多无聊啊?”蒋壅成笑着跑过去,伸手将小丫头抱下来,向着众人介绍说:“这就是我家的当家人,蒋四小姐。”
“我才不是什么当家人呢,你别乱说。”蒋纤纤白了自家哥哥一眼,赌气地说道:“连你都管不住,还当什么家啊。”她看了看萧梦觉和陈别枝,略略点个头,转身去看江薏菱,笑着说:“这个姐姐很特别,和我之前见的那些姐姐都不一样。”
“我叫江薏菱。”江薏菱笑着介绍道。
“哦!就是江棒槌的女儿。”蒋纤纤恍然地说道。
听了这句话,边上站着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连陈六都躲到一边去暗暗笑起来。
“果然是一家人。”菱角嘟囔着。
“那个陈六,看看轿子到没,先送两位小姐去内堂。”陈别枝可不想再和这兄妹俩一起丢人,急忙喊陈六解围。
江薏菱转头去看陈别枝,今天的他穿着一件水青色的长衫,腰上没挎宝剑,可能是上一把宝剑丢失后,还没找到合适的剑,今天只是挂了几个佩饰,却也锦绣琳琅,光彩辉煌。这个陈公子确是爱打扮的,每次看他都是雍容华贵,和始终一身白衣的萧公子大不相同。
江薏菱正想着,就见抬过来两乘软轿,她回头看了看,不见自己妹妹的马车跟上来,想来还在府门外面那条街上排着。她跟着蒋纤纤分别上了轿子,一路进了李府内堂。
随着轿子行进,江薏菱渐渐感觉到李温侯府邸之广阔,抬轿的这几个家人脚程并不慢,急急赶赶却也走了快两炷香的时光,才算停下脚步。在路上的时候,江薏菱挑开窗帘向外张望,就见府里各处都悬挂着宫灯,天色渐渐暗下来,那灯火却一点点亮了起来,可见这宫灯的设计,都是根据时间推移来的,这笔开销可是不小。还有好多树林内,借着远远灯火的营造,隐隐约约可见华彩琉璃,色泽艳丽,不知道是些什么事物。这样看来,李温侯奢华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两乘软轿停在一个阔气的高堂之外,轿夫打起轿帘,江薏菱抬眼望去,迎面是灯彩辉煌的一个敞亮高堂,数十级台阶,更显得阔气异常,门外两侧站着数十个丫鬟侍女,各个都是珠翠满头,绸缎缠身,端的是富贵逼人,豪气无双。这些丫鬟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白玉托盘,盘子里摆着一个玉瓷的花瓶,每个花瓶里都插着一支鲜艳的花支,有月季、铃兰、鸢尾、舒菊、迎春、石榴、海棠、木槿……凡此种种,各不相同。轿夫们略打个躬,转身退下,这些捧花的丫鬟们,却没有围过来,只是看着她们笑。
“江姐姐,这是干什么啊?”蒋纤纤靠了过来,指着这些丫鬟问道。
江薏菱摇了摇头,她参加的宴会虽然不少,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原来是你们先到的。”突然从高堂上面传来一个声音,两个人抬头望过去,就见一个紫衫丽人从台阶上面走下来,一边走着一边说道:“这边茶水都撤了几回了,就是不见一个人影过来,我还想着是没人来,还是怎样,正着急着呢,不想原来是你们先到的。”
江薏菱看着这个丽人一点点走下台阶,走到两人面前,她仔细打量着对方,二十三四的年纪,温婉却不失娇媚,一身紫色长衫,荣华尽显,眉头如夜空,晴朗亦微微蹙着,双目如寒星,明亮却也咄咄逼人,朱红嘴唇,嘴角微微翘着,脸上明明带着笑,却越是离得近了,越让人觉得寒意逼人。身上的配饰不多,头上插着一柄鸢尾玉钗,右手腕上一串紫玉手串。走近了先伸手去摸蒋纤纤的外衫,嘴里埋怨着:“最近夜里风还是大,怎么就这么轻纱罩衣的出来了,你那奶娘也不知道给你加件厚一点的披风。”
“我那件披风不好看,穿起来像是一头大白熊。”蒋纤纤抱怨道。
“这会儿贪凉,回头冻着了,又得哭鼻子。一会我让丫鬟给你找一件轻薄些的披风拿过来,你记得披上。”
“知道了,大嫂。”蒋纤纤拖着长音说道。
“大嫂?”江薏菱听到这个称呼,再看她们两人说话的神态,心里立时明了这位紫衫丽人就是当今大晟国唯一的公主,也是这位蒋四小姐的亲嫂子——百里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