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旦听得一旁的黎半娘嗤哼一声:“怎地没有全烧掉?!”
“这些绿油油的叶子,皆是那些官吏敛财的工具,该当全烧掉才是!”她恨恨补充道。
“阿娘。”文相逢小声唤了她一声。
黎半娘又哼了一声,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敲,身体向后一仰,瘫坐在椅背上:“我不说话便是。你们继续。”
沈山水笑着看了眼黎半娘,对相逢继续:“我需要写一封给宰相府的通奏言明此事。但是有一点,不能让秦笠太关注此事。”
既要向他通报,又不能让他太关注?文相逢思索片刻,问道:”公子,近日各处驿站可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么?”
沈山水笑道:“你的意思是?”
文相逢:“我们可将近日发生的几件事一齐通奏给他,并挑出一些他最有可能关注之事,在笔墨字词上添缀,阐述此事之紧迫性和后果严重性。如此既将茶仓失火案呈上去了,又尽量能减少一些他关注的可能。”
沈山水闻言,眉头一挑,抿嘴笑了。此策与他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沈山水夸赞道:“好丫头,是条良策。”
文相逢抿嘴笑着,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完通奏书。
沈山水读了一遍,点头表示满意。文相逢欢喜:“那我去交给青稚哥,让他安排人送去宰相府。”
好。沈山水笑答应着。
文相逢对二人行了礼,捏着通奏书跑出了屋。
她这一出去,屋内瞬间弥漫了一道静默的诡异氛围。
黎半娘先开了口,沉声对他道:“员外,你若是想与我家相逢在一起,必要放弃这档子危险之事,带着她归山种田,安生隐居才是。”
一旁的沈山水脸色变了变。
她今日的思绪似乎清明了许多,说出的话多半能引人深思。
归隐山林、安生隐居多么奢侈的想法。
沈山水笑颜中泛了丝苦意。他语气微沉,点头:“沈某会将此事,视作毕生追求。不过”
“不过,要等你复完仇翻完案。”黎半娘接话,严肃道:“复仇翻案之事,你能有几分把握?你自己尚不能全身而退。”
沈山水脸色一僵。
纵使在自己府宅,如此明目张胆提及复仇翻案四字,也属禁忌。
黎半娘见他神色,也不说话了。
她那孽缘张至简是二十年前威甲军四大统领之一,至今冤名还挂在朝廷史册之上。
沈山水要做的事情,她并不反对。
她若是年轻二十岁,早提起剑杀进那宰相府,将秦笠的人头割下来放在那老皇帝面前,逼他替威甲军翻案了。
断不会做到沈山水这般,能耐住仇恨,压抑情念,十几年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还要卑屈在秦笠那仇人的权威下,每日向他写这些狗屁通奏书。
然而这一两年来,她一心只在文相逢身上,二十年前那些人和事,爱和恨,都逐渐在她记忆里朦胧了起来。
她记不清了,也自然恨不起来,念不起来。
“你的事情,老妇不管。但他日你若因复仇之事而伤了她,老妇定会向你讨回!”她如今只在意相逢。
她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踉跄地走了。
留下沈山水一人站立在风中,袍袖阵阵翻飞,垂眸抿唇,神色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