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双手掩面,大颗大颗的泪从他指缝里滚滚掉落出来。
“玉儿,是六哥哥不好。我负了你。”
颍国公作保,从奉先殿放出来那一晚,在林府前,迎着她难过破碎却还带着希翼与渴求的目光,为何他没有勇气走到她身前,为何不能不管不顾,就此带着她远走天涯?
舍不下这身荣华,舍不下所谓的亲情牵挂,为何他可以舍下心爱的女子?让那心碎的一别,成为永诀。
面对六王的失魂落魄,丽妃只能无力的劝慰道:“寒儿,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九王,是他为了储君的位置连番算计于你。”
“哈哈,母妃,就算九弟是真小人,我却是伪君子。”
六王腮边带泪,此刻却又嗤嗤在笑。
急得丽妃将他越发搂紧,“儿呀,你不必自责,你如今已有王妃。林家的逆贼与你毫不相干。”
“母妃,我悔了呀。”
“我悔了呀。”
六王轻轻推开丽妃,深一脚,浅一脚,也不撑伞,踏在雨水里。
他的身影渐渐在雨帘中模糊。
丽妃身弱,跌在近身的宫人怀里。她来不及伸手抓住儿子,只能看着六王遥遥远去。往昔玉一样的人,却有了破碎的痕迹。
一路狼狈的走回南安王府。
他作为宠妃的独子,九岁就单独立府。与玉儿兄长,那光风霁月,才名昭昭的天下第一才子,结为知己,一起读书,谈诗,论政。
“淯城兄,玉儿,……”
六王喃喃念叨着好友与心上人的名字。
他回长安这几日,豪雨不断,仿佛老天爷也为林府落泪。
王府管事伺候六王简单洗漱,换了身青色的圆领袍。
“王爷,工部侍郎赵恒求见。这赵大人今日就一直候在王府外面。”
六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脸,倏然间变了色。
“不见。再来就一顿乱棍打出去。”
六王下令,眼眸中染上了恨意与狠厉。
当年,好友提携赵恒,将这一介寒门,推荐去太学读书。又亲自教导,还曾将玉儿许给他为妻。
赵恒这样背主的人,在丁忧夺情后,与美人厮混。惹玉儿难堪,才被林府退婚。
前番和国舅走得近,林府出事后,又常常去太子府邸谄媚。听说,三月前,太子送了他两箱黄金,和好几位美人。
“王爷,这赵恒前几日在太子府被打了。听说他每七日就去太子府领二十个板子。”
曾行鄙夷的道。
清流名士,如今谁不唾弃林大学士曾经的高足,也没人愿意与其结交往来。
“哦。这样的小人,我不要他的投诚。”六王愠怒。
他手中狼毫颤栗,饱蘸墨汁,却久久不能落笔。
好友罹难,他本应该长歌当哭,一番设祭。心中痛恨愧悔,如巨浪翻涌,对着案牍,却长久不能成文。
“ 王爷,赵恒说他以项上人头担保,王爷今日见他不会后悔。”
“哼,那可要让他想清楚了,本王保不齐今儿就让他人头落地。”
六王恨声道,掷了笔,命人宣召赵恒觐见。
赵恒走后,六王揉了揉额头。
“哼,都说赵恒辜负恩师,如今来看,都是我这九弟好本事呀。若林家的事与他相关,我拼死也要将他从储君之位上拖下来。”
“加大暗探对太子行踪的查探。同时,想尽办法,看能不能打探到太子府内宅的情形。谁有林姑娘可靠消息,就以千两白银为赏。”
六王恢复了三分神采,只这三分,已经风华无双。
“备马车,带上给父皇的礼物,我今儿匆忙之间,还未向他问安。”
管事一面吩咐人准备车撵,一面又吩咐宫人去取亲王礼服。
一瞬间,南安王府又恢复了煊赫,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