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日黄昏,黄门来来往往,为殿中添置了各种珍稀的花卉异木。
就算一殿清凉与馥郁,玉儿也心思恹恹,提不起精神。
她斜斜倚靠在贵妃榻的引枕上,单手托腮,长发铺满枕头。春娟给她看新绣的花样子,她只瞥了一眼,就阖上了眼睛。
太子已有好几日未曾踏足暖霁殿。
将赵恒打了板子,命其再不准入太子府后,两人无形间也生了隔阂。
赏赐倒是依旧源源不断送到暖霁殿来。
那些红宝绿翡,天下奇珍,堆满了偏殿,登记造册用的册子也放满了一个书架。
几个黄门“吭哧吭哧”,合力抬入送来一棵一人高的红珊瑚树。
春娟放下手中的针线,指挥着将珊瑚树摆放到玉儿日常睡眠的寝殿西北角。
珊瑚树中有青玉雕就的小小亭台。黄门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颗盘子大小的夜明珠放置之上。
远望过去,犹如于杳杳烟海上,骤然升起一轮明月。
而明月如霜冷,柔柔聚清光。
“小姐,你十三岁生辰,儋州王世子送你一小支红珊瑚,大人已经觉得奢靡。如今,太子殿下所赠这枝,应值万金。”
夏红轻轻抚摸了下红珊瑚枝,连连感叹。
“你母亲和兄嫂未见过这等身外物吧。你下次回家,给他们敲一枝去。”
玉儿说道,只淡然翻着手中的书。
以容色侍人者,都未得长久。
太子给这么多赏赐,也迷惑不了她。
随即崔姑姑领着两个宫人,四个太监,徐徐而入,给玉儿见礼,曼声道:“殿下此时在飞霞殿置了夜宴,让老身来请娘娘。”
难得太子这样好兴致。
近来玉儿一直被软禁在暖霁殿,他不来瞧她,也不带她夜里出去。
玉儿知道,太子这样桀骜又爱面子的人,被赵恒揭穿了过往,会深感颜面有损。
就算她可以在他面前委曲求全,装傻充愣,他也不想看见她。
尊严和虚名,对一个男人而言,何其重要。
今日这是他在开恩怜悯她吧,也是释放出和解的善意。
春娟听了崔姑姑传话,忙把玉儿从软榻上扶起。
将她搀到妆台前,为她绾发,换妆。
春娟想来为了装扮她,颇费心思。
因她刚沐浴不久,长发半干。春娟用一双妙手,在泼墨青丝上只系了根长长的翠色丝绦,素净的装扮反而令镜中人今日别有风姿韵味。
姐儿爱俏,只盼她多些开心颜,也盼太子能多疼爱她。
领路的宫人引着玉儿,穿过廊下,一树海棠开得潋滟。
她随手摘了朵海棠花簪在鬓边,径入飞霞殿中。
飞霞殿陈设干净干练,玄色垂缦,桌几皆以深紫的檀木为主。
连那燃香的铜鼎外,也是紫檀的山水泼墨屏风。
殿中设宴,并不豪奢,紫檀桌上铺陈了几个碗盏盘碟和一小壶酒水。
太子坐于桌旁,灼灼的眼睛追着廊下过来的婀娜身影。
娇俏的女郎,发丝如墨,垂过了臀后,只用丝绦简单束缚。
在她轻盈的行走间,长发随着雪白的广袖和翩跹的裙裾在夜风中飘飞。鬓边的海棠艳丽绯红,更衬托美人容颜皎洁娇媚。
玉儿走到他身边,福了一福。
美人依约而至 ,让储君龙心大悦。
他的唇边划出一道温柔的弧线,眼里充满的热切毫不掩饰此刻的惊艳和爱慕。
太子顺势握住她行礼的双手,牵她在身边坐下。
他出言取笑,“今夜月下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