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戒备呵斥,到最终的和气靠肩,一共也就十几分钟。
小女孩和女人回泰晤士河边收起画板,因为沈丁告诉他们,在另一侧集市后搭建的临时场地里,有人教如何制作花灯。
“那里不仅有你画中的荷花灯,还有兔子灯呢。”
小女孩说再见时给沈丁留下雀跃奔跑的背影,那是迫不及待的期望。
小女孩母亲和沈丁三人结束了大人们的礼貌后,快步跟了过去。皮筋在抖动中松散,一长一短两段金发在阳光下起舞。沈丁之前心里冒过的念头再次出现。
这念头在陌生男人将相机屏幕递到沈丁面前时浓烈。
“谢谢你啊,这张照片比刚才的更有意义。”
照片上的女人蹲在小女孩身侧,尽管小女孩奔跑跳跃都不在话下,女人的手仍是护在小女孩胳膊两侧。
在女人右前侧的小女孩,双手展开画纸,画纸后是她愈加明媚的笑容。
“不谢,我是帮自己。”
小女孩之前小心地护着画纸要跑向母亲时,沈丁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阳光照在院子里,母亲挨着外婆,她挨着母亲。
外婆坐在一张破损的竹靠背椅,母亲坐在一张荸荠色的中高木凳,沈丁则坐在一个低矮的长条椅子上。
他们三个人都在做荷花灯。
外婆正将烘烤后的竹子弯成合适的圆形,母亲在面前的小桌子上给染晾完成的纸张压出道道褶皱。
沈丁做不了这些,她在母亲做坏的废品花瓣里找乐子。小小的手将一个个花瓣贴在手掌大的骨架上。一片,一片,又一片,全神而忘我。
依样画葫芦后,小沈丁的掌心里出现一个小巧的荷花灯模样。
“做荷花灯要六十二道工序,每一道都不能马虎,一个错,就要从头来过。”
沈丁不会说话时就听着这句话,她心里自然而然有畏难情绪。
当荷花灯第一次在手心盛开,她站起身抬起手心要给母亲看。
那种高兴,直到现在沈丁都会想起。
沈丁拿出手机,在母亲的对话框里,她又按了一遍视频按钮。
“怎么不谢,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要去警察局了。”男人跟在沈丁身后走着。
陆奇林跟着男人。
沈丁是远离泰晤士河边走的,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打通母亲的视频电话。
外婆只会用老年手机,父亲又有了新的家庭,她要怎么才能联系上母亲呢?
沈丁想了半天,想到了表哥,舅舅的儿子。
舅舅虽然和父亲一样放弃灯彩,但他时不时会去看外婆和母亲。之所以是时不时,因为外婆和母亲为了做灯彩,从城南的楼房搬迁,去了江宁区的自盖房。
在南京这样的新一线城市里找自盖房可不容易,开发商哪会放过可利用的地皮。
沈丁的外婆和母亲住的离城区有多远可想而知,江宁区淳化街道的郭村。
沈丁从城南的楼房里搬出后,生活各种不方便不说,和新同学也没有共同语言,出行还成了头疼的技术活。
操控三轮车可比操控两个轮子的车难多了。
沈丁的手不自觉地搭在大腿上,再往下的膝盖上方有一个粉肉色的凸起,那是母亲第一次载她去上学,因无法掌控三轮车,两人连着车栽进稻田里的纪念。
沈丁走着走着进了间咖啡店,阳光被落地窗玻璃吸收大半,手机屏幕在视线里清晰,她找到表哥的头像,点了语音。
“你想喝咖啡啊?想喝什么?我请你。”
陌生男人跟着沈丁一路,陆奇林也是。
沈丁找了个位子坐下随口道,“美式。”
屏幕上显示连接成功,沈丁赶紧和表哥简单描述,也说出她的请求。
“你帮我去一趟,让她跟我视频。”
“小孃可能是在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