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泠有白竹暂时陪着,我便尾随土伯来到了桃泠家后的一个小池塘旁边。
“土伯。”我出声叫住他。
他停步,缓缓回身,眼尾泛红的望向我:“娘娘。”
我走近他,肃色问:“你的修为为什么少了那么多!”
土伯微讶,哽了哽,心虚错开我的灼热视线:“娘娘觉得呢?”
“龙玦和我说,蓬莱仙山看守仙草园的仙人是个鸟仙,那鸟仙小肚鸡肠视园中草药为珍宝,凡有前去求药的,无论神仙妖魔,无论地位尊贵与否,都要拿出她指定的东西前去交换,她才肯把草药给对方。
桃泠的眼睛是前世所伤,所以今生注定在阳界没有复明之法,要想让她复明只能去蓬莱取明目草,你去了蓬莱,是把自己的修为换给那个鸟仙了?
不对,你的脸色发白,肯定还换了其它东西!你到底把什么东西交换给她了?!”
我凝重神色沉声追问。
土伯拧眉,意外叹道:“没想到娘娘你修为恢复的这样快,竟能一眼堪破。”
我着急上前一把捉住他手腕,威胁道:“你老实回答本座的问题!你究竟把什么东西换给她了!”
只有后土才会在他面前自称本座。
他也在我说出这句话时眉心舒展,看我的眼神愈发亲切悲凉:“后土……”
我厉声:“告诉我!”
他默默收紧五指,长舒一口气,实话实说:“是命珠。”
“命珠?”
我努力回想命珠这个东西的作用,想到脑袋疼,额头冒虚汗:
“命珠可是比内丹还重要的东西,没了命珠,你就再也不能修炼了,你会失去长生,会变老,像人一样死去。
你疯了么,以你的本事大可去抢,就算蓬莱问罪,龙玦也是护得住你的!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别担心,只是半颗,不过是失去自身三成修为,元神受些损罢了。若能熬得过往后的九十九次神劫,命珠还能修复。”
他握住我的右肩冷静自持,心事重重却强装淡薄:“与当年追随你时,你我在神族战场上受的伤比,根本不足挂齿。”
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多神族的知识我还想不起来,我也不晓得他说得是真是假,但眼下,也只能暂且信他一回。
“半颗命珠换一株神草,这代价未免太大了,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我替土伯愤愤不平。
土伯面无表情的负袖说道:“这是蓬莱仙草园的规矩,拒绝了鸟仙的第一个要求,鸟仙再提第二个,就须得付出比以第一个沉重百倍的代价。
鸟仙要我命珠,是因为我拒绝了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她提的第一个要求是什么?”我不安的问。
土伯昂头,放眼看着远处的火红枫树林,平静道:“鸟仙要我留在蓬莱,与她成亲,陪她三个月。”
我不可思议的气笑出声:“什么?她要嫁给你,还让你陪她三个月?!蓬莱的鸟仙没人要么,身为神仙不思庇佑苍生,为万灵消灾解难,竟然仗着自己看守仙草园逼婚!”
“后土,我曾经的确与她有些交情,当年我去蓬莱,路过仙草园的时候正赶上她遗失仙草被管事仙官差些抽去仙骨贬下凡间。
我一念之善出面为她说情救下了她,还和她一起去妖界寻找被遗失的仙草。后来仙草找到,她将功折过。
时隔万年,她如今当上了仙草园的掌事仙官,她提的要求我必须要满足,这样才能从她手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说她只要我陪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便可以离开蓬莱,仙草她可以提前给我。”
“只是三个月,那也还好,这个代价确实比剜去半颗命珠轻上不少。”我昂头,犹豫着问他:“为什么拒绝了她的这个要求?你该知道,用三个月换桃泠一双眼,其实值得。”
“留在蓬莱就要与她成婚,成婚便要有夫妻之实,后土,我还没有沦落到靠出卖自己来换取仙物的地步。”
“是因为尊严问题,还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一句话戳破他心窗上的那层窗户纸,不解的问他:“你明明对桃泠有情,为什么还要可以疏远,你对她是喜欢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宁愿赔上半颗命珠,也不肯与别的仙人成婚。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敢承认,土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土伯被我说中心事,眉头狠锁,脸色青黑:“我不能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她舅舅。我与她母亲是结拜兄妹。”
我无奈气笑:“又不是亲兄妹,血缘舅舅!”
土伯心酸道:“当年她父母临终前把她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她,她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是将她当做女儿养大的。
我答应过她父母,等她到了合适的年龄,会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我与她,只能做家人,不能做爱人。”
“爱人也可以是家人啊!你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又为什么来招惹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对你情根深种,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你,你现在要将她丢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后土,不是所有相悦,都会有个结果。男女之情,也有孽缘。”
土伯下定决心道:“我来人间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已经开始恢复前世记忆了,还有大帝和须慕淮守在你身边,也用不着我了,这次回冥界,我便、不回来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慌了,“你不回来桃泠该怎么办?”
土伯轻道:“当年是我逆天而行给了她轮回的机会,她已经转世成人了,未来会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老病死,入黄泉,再投胎,如此反复,生生不息。”
“可你这样对她未免太残忍了些,与爱人分离的苦,你能受得住,她不一定啊!”我还想争取:“土伯,留下来吧,别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别像龙玦……那样很苦。”
“娘娘,失去的滋味我已经尝过一回了。”他忽转身,看着我,眼底悲伤凄凉逆流,“自你诞生,我便守在你的身侧,我忠心于你,你真以为,只是因为你我志趣相投么?”
我哑住。
他自嘲笑道:“我追随你,是因为我心悦于你,可当年我并没有勇气向你坦明。
我总想着,就那样一直跟着你也好,你我主仆相伴万年亿年便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