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鱼赏花,沈媚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她的郎君应当在刑部奋笔疾书才对,跑到她的院子来做什么?想起方才来势汹汹又退出去的一群人,着一身劲衣,手里带着武器、捆绳,这明显是要过来拿人的架势,不知为何又退了出去。
彼时,手里的鱼也不香了,花也不赏了,筷箸往桌四肢矮短的木檀桌上一拍,“你今日是捉我来了?还是捉我喊来的男人来了?”,捉她委实用不上那么粗的绳子。
顾缙这几日在刑部繁忙,手头还有卷宗未完善,供词不准,愁着如何寻新线索,茶饭不思。
方才得了半刻悠闲,稍稍放松了些,听了娘子的话,不免眉头蹙立,坐在蒲垫上,手捏了捏眉心,“自然是过来捉拿偷树贼,不过,娘子态度诚恳,今日饶过一回,下不为例。”,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沈媚见他要走,不知该如何挽留,想起前几日的种种,真实应了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她是过来躺平,不是过来传宗接代。
“郎君慢走……”
顾缙顿了顿,昨夜好好的一场,被她这么一折腾,心思又白白浪费了,轻声叹道,“这几日闷热,若是无聊,往女眷里走走,若是还想重置院子,与曹管家说一声,外人进府终究是不安全,你一介女流,不便抛头露面。”
“是。”,沈媚咬着嘴唇,隐忍着内心深处女权作祟的心思,没将你个榆木脑袋脱口而出。
在沈府醒来,初来乍到,不知女子闺仪,言行粗鄙,沈大娘子请来郎中还请驱鬼的和尚在她屋内念了三天的回魂咒,她才收剑了些性子,若是换做往日,此刻若不上去怼上几句,内心是极不痛快的。
送走了郎君,刚要眯上一会,吴娘子差人来,说是今日请来新先生,长得眉清目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府里没有哪位娘子赢过他一局,想让六娘子也过去瞧瞧,挫挫锐气。
沈媚内心慌神,她替长姐嫁过来的,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是沈清不是她,面上还是应着,“我先去换身衣裳,姑娘先等候。”
回到房内,心不在焉的挑着衣服,“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还是咬咬牙道,从刚才烤鱼的末碳里,挑出两坨墨碳装在木兰花的匣子里,跟着一起去了福熙斋。
福熙斋内热闹非凡,小孩喧闹声,女子们嬉戏声不绝于耳,偶尔来一两次掌声,听起来像极了东市。
姑娘们见到六娘子,嘻嘻哈哈的围过来,将那风头正盛的先生风头给抢了去。
子汲先生,年芳二十六,与顾缙一般大,生的清冷修长,眼眶深陷,眉骨突出,别人都是双眼皮,他是三层眼皮,五官清瘦宽毅,笑起来温柔如斯。
见到大家口中的六娘子,眼神微怔,这女子生的好看,双杏眼灵动,与传闻中的沈清差别挺大,在他的阅历中,这样的女子多数俏皮,喜欢吃吃喝喝,琴棋书画略通一二,心里升起好奇来。
“见过六娘子。”
沈媚走过去,福了福身,“今日扰了先生兴致,还望海涵。”
“京都传闻六娘子风华绝代,才情卓越,今日遇见,三生有幸。”,子汲先生放下棋子,起身行礼。
“那是以讹传讹,不做数的,我只擅长作画,自从伤了脑子,稍微动脑便头疼万分,那以后,爹爹便只让我作画了,其余的皆已经荒废。”,沈媚捏了个幌子,吟诗作画她确实能通一二,不过比起这些人她实在是差远了。
“如此可惜了。”,子汲先生目光温柔。
沈媚抬眼便知,这先生阅人无数,她的小聪明定是被看的清清楚楚,“我先去里边歇歇,喝茶,你们继续。”
说完便往里面走,里面坐了一群女眷,叽叽喳喳的笑个没完,听见六娘子来了,便走了出来。
“呦,六娘子今日终于肯出门了,若不是差人,怕也是请不动你。”,吴娘子现在门口,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捏着绣怕,一袭深杏色衣裙,将全身包裹住,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站在门边,等她进来。
“刚来府中,还多事还未腾出手来,今日才休整完,姐妹们莫见怪了。”,沈媚进课偏堂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吓得妾室韩氏站起来,又给她拜了拜。
“莫拘礼了,若是这般客气,倒是丢了趣。快来座座。”,朱娘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沈媚坐下来才发现今日柳氏顾隆,许氏顾献都在。
柳氏是顾隆正妻,韩氏是妾。
许氏乃顾献的正妻。
姚氏,顾绍正妻,上个月刚入门,比她小一些,明明是青春好动贪玩的年纪,却被入了满是口舌是非的院子,弱小的心灵不知要添多少伤。
不过她想错了,这许氏年纪轻轻,懂的事不少,其爹是京都有名的香料掌柜,她虽然才十八,却已经是三处门店掌柜,十三岁便开始出来算账,进货,骑的一手好马,说话伶牙俐齿,逢人便笑。
见到刚入门的沈媚,笑嘻嘻的走过来,“姐姐生的这般好看模样,若是往我闻芳阁一站,那得气死多少女子。”,末了拉起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姐姐这手生的如白藕,真是令人羡慕。”
“你羡慕什么,口袋丰隆,掌管一家之财,小小年纪,还不知足。”,朱娘子打趣道。
沈媚打量眼前的女子,女子眉纤,眉下一轮弯月,下巴丰隆似鸟窝,是个有钱的主。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我这口袋虽然丰隆,可放在府内,如池中杯水,哪里经得住花销。”,小女子揉了揉额头。
她说的确实对,如今入了国公府,上下都需要打点,他那点银钱确实算不上丰隆。
沈媚从未思考这个问题,她醒来时,好吃好喝的都有,除了没自由外,没什么大毛病,府里给月钱,还没给多久又得了一大批嫁妆,说起嫁妆,她叶揉了揉眉头,该怎么去兑成银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