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夕年特地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捧着一束花走进病房。
男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直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恭喜出院。”孟夕年将那一束新鲜的、浅粉色的花递给父亲。
“谢谢。”孟知的步伐有些踉跄,他的腿还没好全。
一束花,低调却承载心意的一束花,晦暗的生活得有一些仪式化的东西。孟夕年在尽力,尽力不让生活变得更糟糕。
父女之间长达数年的纠葛,该释然了;死去的人,该被放下了。
——
孟夕年扶着孟知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
扶手没有落灰,但并不干净,连楼梯都散着垃圾。
因着总是在夜晚归家,父女俩从未注意,今天走这一遭,才觉糟心。
但他们非常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上一层传来谩骂的声音,清晰的喊叫整层楼都能听见。
“这个月怎么就没钱了?”是一个男人在质问。
“哦呦!你看看你这两天都吃了什么啊,又是鸡又是鱼的,每天三顿肉,就算不是山珍海味皇帝也该吃空咯!”妇人据理力争。
“老太婆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又去打麻将了!?”男人扯着嗓子喊。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去了?”妇人冷哼一声,“一个月菜钱就这么点?买菜不够了,拿来!”
“没钱!”男人没好气道,“老子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哪来的钱?”
“没钱?”妇人也不急,慢慢跟他耗,“没钱饿死你个龟儿子!”
“你骂谁呢?”有重物砸地的声音传来,楼道震了三震。
“还砸东西啦?”妇人开始撒泼,“十月怀胎把你从肚子里抠出来,骂你几句怎么了?还要打我了?”
紧接着,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传出,“来人啊!街坊邻居都来看啊!杀母了,儿子要杀他娘了!”
喊了半分钟,那声音终于是消停了。
孟夕年家对面的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个拿着菜篮的妇人,正是陈黎来时向她打听八卦的妇人。
年迈的妇人重重关了门,扬着下巴对着自家门“忒”了一声,“龟儿子,跟老娘比谁脸皮厚,再早生几十年吧!”
耀武扬威地抬头时看见孟夕年扶着孟知要开门的情景,一下子把刚才的龟儿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满脸八卦地问:“你们这么多天没回家,是出了什么事了?哟,腿还瘸了。”
看着自来熟的邻居,孟夕年皱了皱眉,言简意赅道:“工伤。”
妇人又看向孟夕年,忽地一惊,上下打量着她,“你不是个男娃子么?怎么变成女娃了?”
孟夕年被这目光盯得发毛,“我一直都是女生。”
孟夕年想开门回家,那妇人却又拦住了她,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之前天天那么晚回家,不会是……做那个的吧?”
少女无奈地摇摇头,迟疑两秒解释道:“我打工,帮人看店。”
“噢。”妇人笑得很夸张,“是正经姑娘啊,长得可真漂亮,将来生的大胖小子肯定也漂亮。我姓孙,你可以叫我孙阿姨,有时间见见我儿子啊。”
见没有收到回应,孙阿姨掩着嘴又笑,“刚才听见我骂他了是吧?有时候倔了点,但是个好孩子。”
孟夕年很尴尬。
倒是孟知开了口:“我女儿有对象了。”
孙大妈“啧”了两声,说着真是可惜就去买菜了。
走进自家关了门,孟夕年才开口道:“对了爸,我和她分手了。”
孟知正在脱鞋,一下没站稳,手撑着墙壁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