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孟夕年的消息。
没有了高考倒计时的压迫，陈黎的心思有些散乱，她连写作都无法静心。
从前因为不喜应付长辈的盘问，她很少出家门。可她想，成年了，毕业了，她该自由些了。
陈黎换了一身衣服走下楼梯，看见苏玉坐在客厅沙发上翻阅文件。
平常母亲都是待在书房的。
陈黎有一瞬间意外，却也觉得合情合理。
少女一言不发走向大门处。
只差一步跨过门时，苏玉喊住了她。
“小黎，要去哪里？”
陈黎没有回头，“和徐锦有约。”
苏玉掩嘴轻笑，“你是去找徐锦，还是‘小野猫’？”
陈黎一动不动。
直到那只柔软妩媚的手如毒蛇游上肩膀，她才有了后背发冷、呼吸暂停的错觉。
“小黎啊，你到底是我的女儿，妈妈还能不了解你么？”苏玉声音温柔，却愈显笑里藏刀。
陈黎转过身，不敢抬头，“您是……什么时候……”
苏玉轻轻摸了摸陈黎的头发，“不重要，怕影响你高考，所以一直没提，现在，该谈谈了。”
陈黎如同机器人般坐到沙发上，不敢轻举妄动。
“我就直说了。”苏玉神色淡漠，“你的性取向是什么，不重要，你喜欢谁，我也不关心。只要你能遵从家里的安排，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私下里玩得多疯都没关系。”
苏玉伸手把陈黎颊边一缕发别到耳后，以便看清她的表情。
陈黎没有表情。
她还没有能力反抗，没有能力说“不”。
“小黎，我的女儿。”苏玉一字一顿地说，手心抚上她的侧颊，“陈氏不能有这样的继承人，陈氏不能没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爸爸不会知道，好么？”
陈黎胸口一滞。为了陈氏。
为了陈氏，她要穿戴礼服，笑容满面，还要被摆弄肢体，乖得如同傀儡娃娃。
“陈氏……”陈黎看着苏玉的眼睛，“陈氏可以没有我，是您不能没有我、不能没有陈氏。”
苏玉眸子里转瞬即逝的恼怒没能逃过陈黎的眼睛。
碎裂。
“妈妈是为你好。”她这样说。
陈黎反握住女子的手，“那，让我做自己可好？”
苏玉眉毛一横，“你一向很懂事……”
少女一点一点移开苏玉的手，面带微笑。
“你知道同性恋在别人眼中有多恶心么？”苏玉终究没再压制自己的脾气，“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黎看着自己的母亲，想笑，又难过。是，连家人都无法理解，何须奢求其他人接受？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苏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声音太大了，心中暗想不妙。
可她记得，今天陈策不在家啊。
来人没有说话。
“哥……”陈黎叫了一声又别过头。
苏玉转头去看，心下松了一口气。
陈未舟脸色如常，朝陈黎投去目光，“做自己，当然好。但是也不能一点都不争取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利益吧。”
陈黎惊讶地看着陈未舟。
这番话意味着陈未舟并不反对她。
苏玉脸色一黑：“陈未舟你什么意思，阻止是你，支持也是你。”
陈黎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忽然防备心加重。原来不仅苏玉知道，陈未舟也早就知道了。
陈未舟明显感受到了，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我之前接你放学，看见过你同她拥抱亲吻，我一开始反对，是为陈家，而我支持你，只因我想你自由。”
陈黎咬了咬嘴唇，眼神略带歉意，“哥哥，谢谢你。”
只因我想你自由。这句话，陈黎不知道期待过多少次。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陈未舟靠近陈黎，在她耳边说：“你和她的事，暂且搁置，如果你们的感情够深厚，我想不会被这一点时间打败。”
陈黎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她真的不敢确定，阿年遇着了事，她的人生轨迹整个偏离，她真的不确定她们还有没有以后。
陈未舟再次压低声音，以只有他和陈黎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会帮你。”
紧接着，高大的男人看向苏玉，“母亲，我也会帮您看着小黎的。至于再之后的事，小黎和那女孩没分开也好，世家联姻也罢，都之后再说吧。”
“也许到时候……都会迎刃而解。”陈未舟眸色深沉，让人有些看不懂。
如三角对立，陈黎与苏玉对视。
陈黎缓缓转身。
金丝雀，被关回鸟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