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地说着“嗯”“好”“我没事”，至于劝慰的话语，不如匆匆穿行的医生于她更能吸引注意。
她终于是挂了电话。
孟夕年看着雪白的墙壁，心中泛起苦涩，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上帝，那么大概只存在于医院吧。
她真的太累了，以至于如此清醒地睡着。
手术室前的白灯彻夜无眠。
混沌中，隐约又是一场梦。
感觉到手指被人牵动，孟夕年挣扎着睁开眼睛。
朝日探出头，少女的发丝打上一片高光，温暖干净得不像话。
“小黎？”她笑，笑得像猫儿。
“阿年……”陈黎哽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孟夕年半睡不醒地将头歪向一边，眸中充斥疑惑。
然而看见面前那白得瘆人的墙壁，瞥见穿行的白大褂，她还是雷击般清醒了。
“……陈黎。”她的语气已然改变，眸色沉郁而复杂。
高考结束了，都是真的。
陈黎的心脏“咯噔”一下，她慌忙抓住孟夕年的手，“白绫打电话告诉我叔叔出事了，我就一个一个医院找来了……”
“你……你的病怎么样了？这几天你都不肯见我……”理智如陈黎，也不知该问些什么说些什么了。
从她第一眼看见孟夕年被整个世界遗弃般躺在医院的长凳上，她就知道她身上出事了。
那个利落桀骜的少年头发乱着，眼睛闭着，身上失了锋芒。
陈黎甚至敏感地发现她没穿束胸。
出事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孟夕年什么都没有回答，笑容牵强。
她想伸手摸摸陈黎的脑袋以示安慰，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很脏。于是作罢。
她躲开陈黎的手，语气平淡地开了口：“考得怎么样啊？”
陈黎一僵，不知为何心有些绞痛。
“正常发挥。”
“那就好。”
孟夕年背倚墙壁，脑袋微微扬着，阳光径直落进她眼底。
却……没有神采。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陈黎双手抓着她肩膀。
孟夕年下意识躲开了，她歉意地笑了笑，“别误会，我身上有些脏。”
两人对视。
一双眸子疲惫而淡漠，另一双眸子盛满担忧和热忱。
恰如死水撞上浪潮，要么其一被吞噬，要么其一乏力退缩。
很明显，孟夕年的心比陈黎所以为的，冷得多。
“陈黎啊，”孟夕年还是强撑着浅浅微笑，“我没参加高考，上不了大学啦。”
陈黎看着孟夕年的眼睛，知晓她说的是实话，而且知晓她不会透露更多了。
“复读。”她眼神坚定。
少年的手指轻飘飘地指了指手术室，没说话。
陈黎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我可以……”
“你不可以！”孟夕年的情绪忽然变得激烈，她的眼睛终究还是被眼泪烧灼，“陪我复读？供我上学？陈黎，你也才十八岁啊！”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没有哭。
“可如果就在这里停下，你以后……”陈黎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
“我没有以后。”孟夕年冷冷打断她，“我已经没有以后了。”
陈黎的手颤了一下。
“我还挺庆幸的。”孟夕年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如果不是没参加高考的话，我现在会很艰难。选择前途还是当下，会很艰难。现在好了，我没得选。”
陈黎几乎窒息。
那脆弱的、苍白的少女还想说些什么，陈黎额头抵上她太阳穴，几近哀求地开口：“先冷静一下。我们都先冷静，好么？”
手术室的门也终于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