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的轰隆声将漫过天际的思绪都湮没。天地只一瞬。
摩托车开进一个色调灰暗的住宅地,像是即将拆迁的旧城区。
逼仄的楼道,邻里的谩骂,说不出什么食物的腐烂气味。而陈黎一身白衣。
“这里是你的家么?”她问。
孟夕年顿了顿,回答说:“这里是我和父亲住的地方。”
少女将钥匙扭了好几下才堪堪打开家门,小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酒味。
“母亲已然病逝,父亲是个酒鬼,喝醉了总打人。”孟夕年颇不在意地痞笑,“没办法。法律规定,以后我得养着他。”
陈黎却从中听出了长达数年的心酸苦楚。
少女推开一扇门,颜料的气味与酒气混合。大多画作只是散乱铺在空处,或卷成一卷随手一扔。
“而我还有想做的事。”孟夕年没有看她,“你懂得有多难么。”
多像随口一句的话,连质问意味都掩盖。
“我懂得。”陈黎回答。
可是一句“懂得”谁不会说呢?孟夕年看着散落的颜料与笔刷,久久伫立。没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
“走吧。”少女笑得洒脱,“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应当会喜欢的。”
摩托车追逐日落,傍晚的风多了些许凉意。
飒飒入耳,吹来秋的呼号,犹如破旧船帆被白鸥撕裂,连海妖都歌唱。
赞颂还是哀悼?
吊桥上依旧车流不息,人们活得可笑又炽烈。疲于奔波,困于方寸。脚下正是江水滔滔。
夕日的红,总有落幕的伤。
而转瞬即逝的才美。
陈黎猜到,昨天她打来电话正站在此处,也正是此时。
她将想带她走的路都走过一遍,一点点记起,一点点倾吐,终于可以一点点遗忘。
“你明白了么?”孟夕年背对夕阳与她对视,“我想告诉你,和我在一起,和孟夕年这个人在一起,要冒多大的风险。”
陈黎的白衣染上霞光,浅橙色,脸庞的轮廓柔和。
孟夕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淡漠甚至冰冷。可陈黎觉得她竟透露几分童稚。
她是这样害怕,所以这样小心翼翼,所以宁愿装作不在乎。陈黎很高兴,因为这说明——
“我可见你的真心。”陈黎笑着。夕阳落在她脸上,自然明媚。
这样一个,优秀,好看,有追求有梦想,对她笑的女孩子,孟夕年不能说不心动。
可是她怎么值得。
孟夕年苦笑:“我不会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女孩,她只存在于你的想象。陈黎,你会后悔。”
身着白衣的少女伸手抱她,孟夕年的后背抵上吊桥的栏杆。
“我不会后悔,无关结局。”陈黎一点一点将她抱得更紧,“现在,你就是我的女孩。”
我的小猫。
少年闭上眼,感受光线逐渐褪去。她也终于服软了,她如此贪婪这个柔软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