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驶过大街小巷,吊桥上的风夹着尾气扑面而来,隐约还有海的咸。
少女戴着机车帽,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黑色外套被强风吹得半脱不脱,颇有几分落拓。
孟夕年独自一人驶过很多地方。家、酒吧、学校、小巷……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刚好。刚好,天色荒芜。希望明天的日落足够绮丽。
少女迎着桥边的风拨打一通电话,双方沉默很久,最终她先开口:“喂,陈黎。”
对面应了句:“是我。”
风从扬声器灌进陈黎的耳朵,伴随着孟夕年模糊不清的声音:“明天下午两点,在学校门口等我。”
吊桥上车水马龙,夕阳下落单的摩托和看天的少年。
如约而至。
天气晴朗的周日,身着白衣的少女,亭亭玉立。
摩托呼啸,那少年停在她身前,一双笔直的长腿分外惹眼。孟夕年丢下一顶头盔,说:“上车。”
陈黎没有问去哪。
无论去哪,她觉得自己就愿意这样跟着这个人。
陈黎犹豫地抓着孟夕年腰侧的衣裳。
孟夕年见她这样慌乱反而不太规矩地笑了:“可以抱我的,反正又不是没抱过。”
陈黎没有回话,却很自觉地双手紧紧环住孟夕年,仿佛生怕她跑掉。
第一站是一个破落小巷。
孟夕年摘下头盔,指着巷子深处一角:“这里是我第一次遇见轩子的地方。那时盛夏,爬山虎爬满整个墙壁,绿叶沾上他的血。”
她说盛夏,陈黎便想象到闷热躁动、烈阳高挂的六月;她说爬山虎爬满整个墙壁,陈黎便窥见从前的盎然生机,狂妄肆意;她说血,陈黎便知晓不伦不类的青年将一个少年逼入墙角的绝境。
蝉鸣与骂声合奏。
“我救下他,带他去见白绫。”孟夕年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行善的自矜,平静得仿佛叙述另一个人的旧事。
“我也曾被人逼进巷子深处,被打得鲜血直流。”孟夕年说着。边说,边遗忘。
陈黎攥紧她衣衫一角,眸中只有心疼。
而孟夕年戴上头盔,摩托车御风而行。
径直开到了森林酒吧。
她依然没有下车,只是将摩托停在道路一旁,隔着街道远远看着。
待一支烟抽尽,少女方才开口。声音轻而坚定。
“如果我说这里是我的家,你相信么?”
陈黎不懂,但她想起孟夕年破碎的家庭。少女似乎知道孟夕年要表达什么了。她略微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像种承诺。
孟夕年摇头,一只手捏了捏陈黎的下巴,示意她看着她:“我不需要,陈黎,你明白么?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决心,不用你承诺,也不期许未来。”
“我只想……把我能给的,都给你。”陈黎眸中清楚地倒映着这个少年。这个柔软却倔强的少年。
可是我想要的,只有自己能给自己。
孟夕年没再回应,把自己要说的话像摔罐子似的说了出来:“我在这里,抽烟、喝酒、打架、画画,也兼职设计,我很有可能一辈子就陷在这种地方了。”
孟夕年缓缓重复那三个字:“一、辈、子。”
太阳徐徐落下,落在孟夕年的眸子里却是无边无际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