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自北方边陲奔走,南下沿海的城市。
操场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几排学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队伍前边,穿着一身格外青春的运动服,背着手,絮絮叨叨道:“都高三了,真快啊。高三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啊,身体永远是学习的本钱。”
七班的体育老师确实是“老”师了,说起话来摸摸胡须长篇大论的。
“我也快退休啦,和你们一样,过一天少一天。我还蛮高兴的咧,我的人生就算功德圆满,而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老人自顾自地说,完全不管队伍中的叽叽喳喳。
他从自己的孙子说到老子,从过去的学校说到现在的学校,不时添几句心灵鸡汤,说得孟夕年打了个哈欠。
孟夕年往斜侧方看去,看见陈黎站得笔直,一副上课认真听讲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行吧,我看有的同学都打哈欠了,是学习太刻苦了还是我的话不好听啊?”体育老师也没什么责怪意味,风轻云淡地挥一挥运动服衣袖,“跑两圈,跑完就自由活动吧。”
学生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稀稀落落就开始跑圈了,也不顾两鬓发白的老人卖力喊道:“注意队形!注意队形!”
孟夕年若无其事地插队跑到陈黎边上。
陈黎嘴角挂着不显眼的笑容,不说话,也不看她。
孟夕年时而推搡她一下,最后干脆双手搭着她的肩跟在她后边跑。
“排好队,别动手动脚。”陈黎回头看她一眼,却听不出训斥。
孟夕年倒是放下了手,只是放下的时候顺手掐了一下她的腰。
“你——!”陈黎耳尖染上一点红。
“你要习惯。”孟夕年毫不收敛地笑,“我很闹腾。”
陈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到底谁闹腾还说不定呢。
徐锦在后边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跑步一结束,徐锦便把陈黎往操场看台上拉。
陈黎满脸无辜朝孟夕年眨了眨眼。
孟夕年看着她,轻轻皱了一下眉。
学生聚集在操场和篮球场,看台栏杆旁少有人经过。
“你怎么回事?”徐锦立刻凑上来兴师问罪。
“什么怎么回事?”陈黎装傻。
两人靠着栏杆距离很近,徐锦逼问似的盯着她:“你和孟夕年前两天还剑拔弩张的,隔夜就好了?”
孟夕年看着这一幕已经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披着校服外套的少女三步作两步登上看台,然而徐锦根本没看她,继续追问着。
孟夕年深吸一口气,把腿往栏杆上一架。
一只不容忽视的脚生生隔在陈黎和徐锦之间。腿直而长,格外惹眼。
“你干嘛!?”徐锦双手叉腰怒道。
“压腿。”孟夕年若无其事地回答。
而陈黎正努力憋笑。
她的小野猫,果然是很可爱的。
“别处去!”徐锦差点要翻白眼了。
因为动作大开大合,孟夕年披在身上的校服堪堪有掉下来的趋势,陈黎眼疾手快,帮她扯了扯。
“其实就是,你看见的这样。”陈黎斟酌了一下用词。
两人针锋相对的对视最终以孟夕年占了上风结束,她嘴角挑起:“所以你以后注意一点,不要没事对陈黎拉拉扯扯的。”
天知道她想说这话多久了。
徐锦的三观有一刹崩塌。
“你……你们?”她确认了一遍。
“对。”孟夕年点头,还有几分得意。
“你们、你们怎么行!”徐锦急得都快蹦起来了,语无伦次道,“你们都是女孩子啊,而且你是孟夕年,你是陈黎,你们两个不可能……”
陈黎想往前走,却被孟夕年的腿拦住了,于是她拍了拍孟夕年,低声调侃:“还挂着,等着我摸么?”
孟夕年瞪了她一眼,却是乖乖放下了腿。
陈黎站到徐锦面前,耐心道:“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我确确实实是同性恋。就像你喜欢上王亦轩一样,我也真的,喜欢她。”
孟夕年听她这样直白地说,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
徐锦沉默了,久久,她看着自己好朋友的眼睛,沉重地点头:“我明白。”
随即长叹一口气,颇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大不由娘的无奈:“你们好好处吧,我去消化一下。”
然后便见她挽着别的小姑娘一块玩去了,完全忘了刚才的震惊。
孟夕年偏高一些,她从身后揽着陈黎,脑袋蹭蹭她的肩膀,乖得不像话。
陈黎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无情地说:“好好待着啊,我要背书。”
少女“哦”了一声,手却不安分。
但很快便消停了。
孟夕年太清楚高考意味着什么,更清楚自己不可以拖累她。
所以后来陈黎发现,无论什么时候,闹脾气也好,搂搂抱抱也罢,只要她说要背书,孟夕年一定会安分下来。
她们都要挣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