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说,她对这个刚刚认可的孙媳妇儿态度转差。相反,如果说之前对她的感情是喜爱,当林舒娇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那种喜爱里又丛生出了另一种敬意。
她得知赵渐宵找了媳妇后,也差人调查过林舒娇的身世。
得到的消息和周石的差不离。
林舒娇是一个偏远农村家庭出身,由外婆孤身抚养长大的,品性纯良的女孩儿。
除了出众的美貌,她与这世上的大多数女孩儿没什么不同。
毫无疑问的,人生经历出彩至极的赵渐宵,配上这样一个女孩,其实是不般配的。
哪怕赵渐宵有着特殊的皮肤病症,也无法弥平两人身世上的、人生经历上的鸿沟。
所以即使由于赵渐宵的病,她对未来孙媳妇儿的条件降低的数个档次。
却也没低到林舒娇这个份儿上的。
尤其是沐明珠带着她女儿跑来吹了一阵儿的耳旁风,说道林舒娇对待下人怎样的肆意横行后,她对是否该接纳林舒娇这样一个孙媳妇是产生过动摇的。
可是试探之下,她真实地被林舒娇的善良、林舒娇的体贴细致所打动。
哪怕她与赵渐宵依旧有着不小的差距,她也愿意认定这个孙媳妇儿。
可是现在,林舒娇面对她的试探,首先是愤怒,继而不愿就坡下驴地乘着台阶下,而是反身质问。
您不该侮辱我的人格。
韦竹茹年轻时做过多年的战地记者,常出入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度,涉足最严密的战场。
她见证过无数被炮火轰碎的尸体,也见过恐怖分子寒霜般刻毒的目光。
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一类人。
他们的眼睛永远清亮而坚定,哪怕身为乞丐,哪怕缺肢断腿,他们的目光也好似在告诉所有人。
他们平视你,既不谄媚阿谀,也不低声下气。
他们即便身陷囹圄,即便身份低微,他们的灵魂始终与众生站在一起。
既不高一头,也不低一头。
那样谦卑的同时又那样高贵。
每一次都让韦竹茹内心由衷地感到震撼,她回国后,是长年的贵妇生涯,过去的征烟风云早已远去。
林舒娇刚才说出那番话时,使她在多年以后,再一次重温到这种心灵的震撼。
林舒娇这样平淡地直视着她,没有任何情绪。
把疏离下的礼貌拿捏得恰到好处。
韦竹茹眼眶有短瞬的湿润,她很快平复,微微叹了口气,执意牵起林舒娇的手,温声道:“孩子,是奶奶的错。你要怪只怪奶奶,可别觉着我们家宵儿的半点不好,他心里可全是你呀。”
老太太这样放低身段的恳求,到底触动了林舒娇,她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平直着唇角点点头,心里却狠狠给某人记下了一笔。
她林舒娇心眼儿小,这笔账是一定要算在他头上的。
赵老夫人千哄万劝把林舒娇带进了屋子,客厅内,唐氏母女和赵渐宵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看见宅门被推开,赵老夫人被一帮子下人小心着迎进来,沙发上的三人都站起了身。
赵渐宵迈开长腿,朝玄关走去。
赵老夫人左手牵着林舒娇,眼里嘴边全是亲热,一看就是喜欢得不行的模样儿。
赵渐宵弯了弯唇角。
他走上前去接过林舒娇的左手,被林舒娇状似不经意地避开。
探出的手掌悬在半空中,像是凝住了。
韦竹茹瞥见他两这样,暗自叹气。
自己这算是把自家孙子给坑了一把。
看来还得好好补偿些个。
林舒娇换了鞋子,和赵渐宵一起坐回侧边的沙发。
毕竟唐氏母女在,她没有径直越过赵渐宵的身位,而是并肩走过去。
表情上也看不出半点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