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坐在两仪殿，皱眉看着桌案上堆积成小山的折子，这都是刚刚送过来的，好几十位官员都在打李子冀的小报告，义正言辞的批评着李子冀和新学。
“说说吧，你自己怎么看这件事儿？”
李世民将折子随便挑了两本让张阿难递给李子冀，李子冀接过后看了一遍，然后脸上就露出了冷笑。
这些折子的内容出奇的相似，说的天花乱坠其实最主要的就是两个观点。
第一，他李子冀为了成立新学沽名钓誉，急功近利，压榨摧残工匠日夜赶工，导致工匠体力不支，这才在施工过程中发生意外身亡，如此草菅人命之举应当予以严惩，最好是剥夺县伯爵位，外放出京。
第二，新学乃是妖异学说，此番新学学堂建立之时发生人命，可见上天都不想看到此妖异学说现世，恳请陛下封禁新学，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天理昭昭。
数十名官员，都是大差不差的一般说辞。
“还真是急不可耐，一点都不隐藏。”李子冀满脸冷意，心中怒火渐起。
人命不过刚刚发生，就有这么多的折子送了进来，可见都是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就等着命案发生了。
这就更加让李子冀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名工匠的身死绝非意外，而是这些人故意为之。
折子里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一副正义使者悲天悯人的光辉形象，这些世家大族哪一家手里没几条人命，怎么不见你们去咬着不放？
对付起自己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可见在这些人眼中重要的从来不是人命，而是能不能借着这个由头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事蹊跷，疑点颇多，还请陛下明察。”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子冀将折子递送回去，开口说道。
李世民又何尝不知？
人家那头刚出事儿，你这边折子就送来了，当朕是傻子不成？
只不过眼下毫无证据，哪怕明知是这些世家的诬陷手段，也要给个交代才是：“如今群情激奋，又闹出了人命，朕也不能过于偏袒你，暂且削你为县子，罚俸三月，给你十日时间查出真相。”
李子冀郁闷的点了点头，本来还在家里美滋滋的等着封赏，结果封赏没等来，反而还被降了爵。
“陛下，那新学？”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照开不误。”
既然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敢给朕上眼药，那也别怪朕不留情面，李子冀人朕给处置了，新学朕就是不动，气死你们。
“对了，调查命案一事你在暗中调查即可，就不要大理寺参与了，朕会另外派人帮你调查。”李世民拍了拍手，从侧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太监，面色雪白，看上去好像有些病殃殃的，为李子冀介绍道：“他叫凌兴，此番调查之事，便让他从旁协助于你。”
李子冀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叫凌兴的太监身上有一种阴恻恻的气息，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跟着薛仁贵也习武两月，算是身手小成，但此刻只是一眼他就知晓自己绝非是这个凌兴的对手。
看来应该是李世民手下的能人。
他心里暗自想着，自古以来帝王手下都有不少能人异士供其使用，想来李世民也是如此。
走出两仪殿，就看到李承乾站在远处，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看样子是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急忙迎了上来，问询缘由。
李子冀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听到没什么太大影响之后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多看了凌兴两眼，这李世民的秘密武器，就连他这个太子也没见过几次。
“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子冀冷笑道：“本来我还想着对他们仁慈一些，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无论凶手能否找得到，十日之后，我都要送他们一个大礼。”
至于有多大，他保证，是让这些自诩尊贵的名门望族哭的悔断肠的大礼。
见他心里有谱，李承乾点了点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这十天你多关注关注朝堂上的风向，切记多听，多看，不要多说，这件事情我自会去处理妥当。”
李子冀叮嘱了一声，然后就和凌兴一同去了城外新学堂，也就命案发生的地方。
而伴随着李子冀的出宫，李世民对他的处罚也传了出去，那些上折子的官员听了全都是义愤填膺，纷纷再上新折要求严惩新学。
本来这件事最主要针对的就是新学，单凭一次工伤人命想扳倒李子冀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人最想看到的就是新学被封禁，可现在新学啥事儿没有，反倒是李子冀被削了爵，不痛不痒的罚俸三月，这不是等于没罚？
甚至不少言官都开始加入进来，抨击新学说草菅人命。
只不过李世民全都充耳不闻，权当做看不见一样。
凌兴的性子很冷淡，从皇宫到新学堂这一路上李子冀与他攀谈多次，可得到的回复都是冷冰冰一句话，让人一点往下谈论的欲望都生不出来。
索性李子冀也不说话了，独自望着窗外思考着这件事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到政治斗争当中，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沦为了肮脏的牺牲品，所有人都只在乎他和世家之间的争斗结果，没有人真正在乎这么一条人命。
但他在乎。
如果是意外身亡那没什么好说的，工伤自古无法避免，总会出现几次。
但现在得知是故意人为暗害，李子冀无法忍受。
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外国入侵，他杀一千人一万人也不心软分毫，如果是内部有人作恶，斩首分尸都不皱半下眉头。
可死的是无辜的人，他很难接受。
这并非是圣母心泛滥，只是他不愿用人命做斗争，哪怕斗争的过程中少不了要出人命。
“我无法兼顾太多，无法尽善尽美，但就目前来说，找到真凶，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李子冀望着窗外，目光平静却又冷淡，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