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熟悉了这种气味,每天闻着也实在难受,尤其是对林虞这种五感十分敏锐的人来说。之前一直待在家里,倒也不觉得太恶心,如今在医院待了三四天才回来,三四天没被“洗礼”过的鼻子再度闻到这些味道,差点儿直接罢工让她晕过去。
林虞之前也偷偷翻过书,寻找那些能消除杂味的东西,可惜那些无一例外都是不会在乡村里出现的。即便是草木灰,那也是在妈妈管控之下的,林虞只能撒一小盆在围栏里,但凡再多一点儿都逃不过妈妈的火眼金睛。
这样一来,她倒是真想在家里种几盆香花,遮一遮这难闻的味道了。
耐心等一等吧,等那株陈梦良长出来再说。
虽然能不能长出来还两说,兰谱里说这种花最难种了,对环境要求很高,也不知道自己随手挖个坑就种下去的种子究竟会不会萌芽。
就算这一株能萌芽,她也不能放松警惕,还得到另外几处离家远的地方种下种子,把它们都培育出苗,这样就来被派上用场的时候就不会显得突兀,叫人怀疑兰花的由来了。
当然这种花也不是大白菜,遍地都是未免就太夸张,因此除了她已经预定好的地方之外,再在村子里挑一个既显眼又环境合适的地方种下就行了。
而那预定好的地方,自然是余四哥家。
下午空闲的时候,虞妙莲就去余四哥家说起借花苗的事了,虽然觉得这事儿八九十不能成,但她不是那种因为不能成就不去干的性子,尤其是对闺女的承诺,也是仍然到余四家问。
余四果然没有答应,他虽然爱花,却也很吝啬,愿意让人家到自己家来看花,但不愿意挖出自己家的花苗来送人,买也不行。
林虞对此并不奇怪,听妈妈回来说果然没成之后,自己主动去了余四家。
余四是个矮小精干的青年,皮肤黝黑,看着朴实而腼腆。
他正在给月季花追肥,见林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拒绝了人家的要求,此时见面只有尴尬,于是讪讪笑道:“海虞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这么快就出来走动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也没忍住,问道:“你这脸……不会留疤吧?”
“应该不会。”林虞已经扎心扎习惯了,现在已经有了抵抗力,只是站在篱笆外笑笑:“四哥,我能进去看看花吗?”
余四连忙点头:“进来吧!”
他对于别人特意来欣赏自己的花这件事,还是非常自豪的。
林虞走进园子,左右顾盼。
余四的菜园子比她们家大一点,但有近一半的地方都种着花,连围园子的篱笆上也绕了牵牛花。
相比自家槐树底下那少少有人光顾、也从没给特意施过肥的板结土地来说,余四花园里的土就疏松多了,把花种种下去之后,只要能顺利萌发,应该就能在余四哥的照料下平安长大。
林虞装作是欣赏花的样子绕着整个菜园子走了一圈,找到一处也种兰花的角落。
这角落种的也是一种墨兰,但并不名贵,应该是余四哥无意间在山里发现,移种回来的。
都说人无癖不可以交,余四哥作为纯正农家人,还能有这样奇特的花癖,也算一位俗世奇人,人品大约是信得过的。
正因如此,林虞才打算把他纳入自己的计划之中,让他做那个分一杯羹的人。
她静静伫立在花前,等着屋子里余四嫂的叫喊。
果然大概四五分钟后,余四嫂在屋子里喊道:“又管你那花儿去了,为了花连亲儿子都不管了是不是,赶紧回来冲奶粉!”
余四哥一听,忙扔下铲子往回跑,丝毫不记得还有个林虞在这边。
这也是他的癖性,入迷之后就把外人忘了,如果能做个专职花匠也不错,可惜乡下人哪里有这样的途径学这些手艺,而没有学过没有证书在手,又有谁会承认他的一腔热爱,终究也只能当成是个农闲之余的爱好罢了。
林虞一边感叹,一边拿过铲子,在那株墨兰旁边迅速挖个大坑,又种下了十粒种子,飞速填上了坑,把铲子放回原处,又碰了几把干泥洒在墨兰旁,尽量掩埋自己翻过土的痕迹。
刚撒完两捧图,余四又从屋里出来,见到林虞还吓了一大跳:“海虞你啥时候来的?”
林虞:“……”
她悄悄把手背在身后,拍干净手上的泥土。
余四看到她无语的神情,才想起刚才两人还说过话,更加赧然:“抱歉,我这人记不住事儿,你嫂子就老骂我。”
“不不不,是我突然过来,碍到四哥的事了。”林虞摇摇头,“我花也看过了,四哥忙吧,我先回家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她一路注意,想要找一个阴凉通风、土壤合适、且有十分明显的地方,把最后十粒种子种下去。
一路瞄一路在心里评判,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种在村委大院前的松树底下,离大街最近的那一株松树底下,长出来之后会很显眼的。
当然这个活儿就不能白天做了,等晚上再来吧。
当天吃过晚饭后,虞妙莲又去给林建安送完饭,林虞趁着天色黑沉,悄悄用手提袋包着镐头到大院去。
此时天色不早不晚,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饭,街上没有几个人活动,林虞飞快跑到大院松树底下,把花种种了下去,又飞快跑回家去。
一路上虽然撞见了几个人,她笑盈盈如常打招呼,倒也没有引起人的怀疑。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她太过显眼的左脸吸引了路人的大半注意力,大家都不约而同可怜她,因此就没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回来放好镐头,她如常到街上乘凉,林三奶奶一看到她就冲她招手:“海虞过来让我看看!”
别看了,一看又要问会不会留疤,她真的已经受够这种问题了!
心里疯狂纳罕,面上还是要笑嘻嘻地走过去。
林三奶奶拖着她的下巴左右细看,叹了口气,果然又问:“这脸不会留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