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榻上下来,再一次的和小内侍告辞,由于内侍大监不在,无人敢拦,于是范婉再一次的不告而别,等到皇帝回来后,又是不见踪影。
皇帝可算是服了。
这位是真不慕名利!
刚刚下了朝他便去凤栖宫见了皇后,得知皇后急产之下,差点血崩,是谢观主给皇后用了一枚丸药,这才保住了性命,就连御医都说,皇后体内生机勃勃,竟比怀胎时还好上几分,就可知那丸药的珍贵。
可偏偏,昨夜到今天,这么久的时间,谢观主竟提也不提,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人太过于钻营,皇帝不喜欢,可若太过于不在乎名利了,皇帝也不喜欢。
范婉医术高超,又已经出家,这几年与谢氏本家也没什么联络,足下只有一个女弟子,乃是崔家三姑娘,当年他曾求娶过,后来崔家放出话来说是灾星,本以为是推脱之言,谁曾想,竟真的放她出家,甚至还拜了谢观主为师,如今正在药圣宫中苦修,轻易不出门。
越想,越觉得谢观主难得。
皇帝捏着拳头在御案上轻轻一砸,该如何将谢观主彻底的捆绑在皇室的马车上呢?
如今谢观主的态度他不是不懂,可也正因为动了,他才更加的头疼,毕竟这位谢观主不慕名利,对钱财权势统统毫无兴趣,若非说他有什么在意的,思来想去,也只有药圣宫育婴堂里面的那些孩子了吧。
这两年前,药圣宫一共收养了将近二十个婴孩,皆是未满周岁,还在襁褓中就被送到了门口,药圣宫门口立的牌子整个京师都知晓,可就算这样,也没能阻止的了那些人扔孩子。
如今那些孩子在育婴堂里长大,刚会说话就开始背药名,俨然要培养出一批能看病拿方的大夫来。
药圣宫里学风鼎盛,皇帝思来想去,也没找到突破口。
最后还是内侍大监小心翼翼的提了个建议。
“婢子隐约记得,前朝开国之时,赵祖成事,全靠一神人测算天机,这才满满打下赵家江山,后赵祖登基为帝,便奉神人为国师,自此兴盛百年有余,只子孙不孝,听信谗言,于国师塔的术士有了龃龉,一直到两百年后,国师塔凋敝,自此,前朝开始衰落。”
皇帝听得认真,手指不由得开始把玩手边的摆件。
内侍大监见皇帝默不作声,顿时心里打鼓,他这‘国师’论还是从下头的徒子徒孙口中听闻的,至于这话的源头是哪里,就不得而知了,但前朝是非做不得加,自有史书记载,是否真的有国师这一说,也经得住查,若没有,他自然是听说的传闻,若有,甭管皇帝日后会不会往这一步走,至少在谢观主跟前,他是有了脸面了。
至于说皇帝会不会降罪于他。
这他倒不是很担心,他乃是皇帝的内侍大监,乃是自皇帝年幼时就一直服侍左右,这天下,若论忠心,他必定排头名。
只是,阉人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皇帝这样的正常男子,哪里懂得他们阉人的难处,也只有谢观主……内侍大监下意识摸了摸荷包,里面还有谢观主前些时候离去时,交给他的一些小元丹。
“这件事你从何处听的?”皇帝果然起了疑心。
“下头的那些小内侍,平常聊天被婢子听到了,他们年岁小,性子到底不稳重,时常说起一些奇趣志怪的趣谈来,婢子也只是听了一耳朵。”
紫宸殿中自然也有小内侍,他们倒不是服侍皇帝的,而是服侍皇帝身边的近侍的。
内侍大监这样的大内侍,无论白天黑夜都要跟随在皇帝身边,私人庶务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打理,于是便去选一些小内侍到身边做徒弟,无论是照顾自己,还是教导一些伺候人的手段,日后的去处总不会差。
皇帝点头。
小内侍性情活泼些也属正常,再加上他们议论的是前朝的事,他也就不追究勒。
不过……
内侍大监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国师啊……谢观主能做国师么?
他自幼起就通读历史,对前朝事更是了若指掌,自然知道那什么国师塔,只是……那国师塔却不是内侍大监说的这般夸张,什么‘神人推算天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而且前朝国师塔里的人,皆是术士,后来之所以灭国师塔,也是因为术士害人,行巫蛊之术,惹得几个皇子为此互相诅咒,这才惹得那一代的赵帝屠灭国师塔。
谢观主并非术士,只有一身治病救人的医术。
他还有一副慈悲心肠,收养了许多孩童,据他所知,前些时候,他还自掏腰包买了五十亩良田,佃出去后,也只收了七成,又不需要交税,剩下的三成足够一家子嚼用,甚至还有结余,再者,他还派人下山去教导那些佃户养殖鸡鸭羊牛,花钱为他们买了不少幼崽,据说养大卖掉后,再还观里的买崽钱。
可以说,这个谢观主,在药圣宫周围所做的一切,已经宛如圣人一般了。
皇帝叹息……
这国师,谢观主自然是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