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什么时候心脏不舒服的?我怎么不知道?”
蔡虹女儿个头不高,边跑着边道。
施杞终于见到了蔡虹的女儿,模样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蔡虹已经快七十岁了,仍是穿戴精致,昂首挺胸的,她原本就高的个头在老年人里面显得格外出众。加上她自身气场的压迫,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头总是给施杞一米七的错觉。
她原以为蔡虹的女儿也是。
“你什么时候管过我,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怎么不管你啊,我不是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吗,是你不要。”
“我在南京生活一辈子为什么要去北京,空气差,湿度低。”
“可是北京的工作机会和教育资源都比南京好太多了。”
蔡虹女儿说话就像个老实的女学生,她一米五六左右,短发齐耳,却不是丁胜男那般的干净利落,是一种久不打理的随意。
她穿着件军绿色的派克长大衣,这会儿在病房里中央空调的围绕下拉开了衣服拉链,露出里边黑色的高领毛衣。
她的眼里都是担忧,她正看向病床上的蔡虹,又顺着看了看床头的病历卡和一旁高处的输液袋,似是想从这些布满文字之处找到母亲生病的时长和程度。
她张着口琢磨着如何安抚母亲,蔡虹也歪着脸等待着女儿给台阶下,房门处又传来一声脆甜的嗓音。
“婆婆。”
这声音和整个病房的沉闷压抑格格不入,它在空气里如一道微光,劈开了蔡虹竭力装饰着的所有防备。
蔡虹脸部的线条控制不住的微颤,她那想要展现凌厉的眼神里出现柔光。
她原本在等女儿的解释,女儿的哄话,女儿的保证或女儿的关心,但那些都在这声音出现后变得不重要。
蔡虹正迫不及待地朝着声音主人的方向探寻。
“冉冉……”
这个蔡虹曾经怀抱在臂弯的女孩,这个她一勺一勺喂大的女孩,这个在她生气时无所畏忌给她拥抱的女孩,这个在丈夫离开后整日陪伴着她的女孩。
在她们分别多时后,她又见到了她。
女孩的头发剪短了,就比她的妈妈长一点,到肩膀而已。柔顺乌黑的头发上什么装饰都没有,额头刘海厚重地遮过眉毛。
女孩不在的这些日子,蔡虹每日都在想念。后宰门房子里的每个角落,好像都还留着女孩充满活力的笑脸和超乎年纪的懂事。
蔡虹曾经觉得这是女儿给自己的负担,女孩走了之后她才明白,孩子真的是上天的礼物,这女孩就是她的礼物。女孩就是那个能够抚平她心上尖刺的人。
“外婆,你哪里疼啊?”
除了发型,女孩的个子好像也比离开时高了一些。
“外婆没事,挂了水好多了。”
蔡虹输液的手拉着小孙女的小手,柔软却冰凉。蔡虹将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着,眼神上下打量着孙女的衣着。女孩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拉链拉着,蔡虹也看不见羽绒服穿着什么。
蔡虹的视线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着,好像生病的,需要被照顾和关注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孙女。
几番反复后,蔡虹并没有在孙女的脸身上找到不妥之处。她既开心,却也有些失望,原来她不在的时候,女儿也能把孙女带好。
小女孩身后跟着的男人,就是蔡虹的女婿了,他进门后将房间门带上。蔡虹的床边一圈站着的五个都是为她而来的人,她置身其中,享受和短暂的被重视的时刻。
施杞想的各种安抚蔡虹的办法都不用试了,最好的安抚已经全部到达了。
好像蔡虹之前说的那样,如果得癌症就好了。蔡虹想的除了可以预估到“还剩x个月的寿命”。造成一种明日直观的有限,应当把握现在,规划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电影《遗愿清单》里那般。
蔡虹想的可能还有现在这样的景象,她的女儿会带着孙女回到她的身边,她的女儿再也不会把她当作强硬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