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从字面意思看是失望,是责备。可一向强硬的蔡虹在说这句话时,却奇怪地没有情绪。
施杞甚至很难从这句的语气里找到波澜。她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施杞又想到了之前在葬礼上,蔡虹为了聊得来的姐妹说的那些不管不顾的话,蔡虹现在这样的模样,确实反常。
许是因为刚刚苏醒的虚弱吧。人的性格和情绪最终还是会为了身体机能而妥协。
施杞如此想着。
却又听医生小声道,“医生不能救所有人。”
医生的办公室里,他说给施杞和丁胜男说了一个和蔡虹有关的故事,主角是蔡虹的丈夫。
十七年前,蔡虹的丈夫心脏不适来到医院,医生推荐了两个治疗方案,一个是做手术,另一个是吃药保守治疗。
“做手术的话,能好得彻底吗?”
想完全摆脱痛苦的病人渴求道。
“如果顺利的话,但是手术是有风险的。”
“那如果我吃药呢,我能好吗?”
“吃药肯定不能完全好,得一直吃,因为你的病症没有消失。”
最终蔡虹的丈夫选择了手术。
他满怀希冀地进入手术室,他冲着妻子和女儿微笑挥手,甚至想好了手术之后的美好生活。但事与愿违,手术室最终成了他人生里的最后一站。
几年前,蔡虹也因为身体不舒服来过医院,她从内科转到了心脏外科,当年负责手术的医生已经从副主任变成了主任。
和丈夫手术失败时一样,她平静,她礼貌,她保持着体面和修养。一场诊断结束,医生开了药,她付了钱,拿了药,回到家里就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药她一颗都没吃。
蔡虹奋斗一生,矜矜业业,按照规则朝着高处用力的生活,她的丈夫也是如此。夫妻俩都没有做过坏事,他们遵纪守法,信奉良善,却在一场本该可以成功的手术里失掉了性命。
没做坏事,为什么会有报应。
蔡虹开始不相信因果,她不相信世界,不相信得失,也不相信医生。
施杞知道了病房里蔡虹和医生对话背后的内情,医生也说了蔡虹如今病情的急迫。
“她这个状况还是要靠回家好好预后的,的吃药治疗啊,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碰到人上门。”
医院的走廊里,施杞和丁胜男并排站着。送来医院治的是晕倒的标,那深埋在蔡虹血管里沉重的本,却只有蔡虹的女儿才能清理。
丁胜男上次电话给蔡虹女儿,说的是蔡虹和保姆之间的不愉快,蔡虹女儿没有当回事。
可现在,蔡虹的身体出现了状况,作为女儿不能再无动于衷了吧。丁胜男不确定。因为如果是她的母亲,在和保姆之间如此闹腾的时候,她就会出面了。
人和人是不同的,所以谁都不能真正地了解别人的内心。
“我来打吧。”施杞自告奋勇。
刚才她记下的那串号码已经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有了丁胜男上一个电话作为背景,施杞的身份也更容易让蔡虹的女儿接受。
“您好,我是家政公司的联络员,我姓施。”
“我妈又怎么了吗?阿姨需要道歉我们可以的,加钱的话也行。”
“都不是,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你的母亲蔡虹,她进了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