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3】第九十二章孤独的鲸鱼
施杞和顾唯坐上回宜昌的车，车窗外是远陈洁母女越来越小的身影，施杞看着她们挥着手和山村融为一体。
“你俩是老邓家丫头的朋友啊？”
开车的人操着口音浓厚的普通话，问着早就知晓答案的问题。
五座的车，车里一共三人。陈洁整晚没睡，没法开车送施杞和顾唯去宜昌，村长就拜托要回城的老人会成员顺路送下。
“是。”施杞挪了挪身子答道。
车的内部空间很小，施杞甚至没法挺直身体，顾唯就更不能了。两人佝偻着坐在后座，偶尔舒展下身体，头顶就会碰触到汽车的顶部。
只是车后排的空间虽不大，但施杞和顾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他俩中间是早就放着的公仔和开了封的抽纸。
“听口音不是我们湖北的啊？”
“我们江苏的。”
“江苏的？江苏好啊，老邓当年就是去江苏打工讨的老婆。”
随着男人说话的增多，车里尼古丁的气味重起来，施杞和顾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男人的话。
“您是在宜昌工作嘛？”
“对啊，我十几岁就来宜昌了，要不是我爹要我入会，我才不入会呢，现在谁还土葬啊。”
施杞的手摩挲着座椅靠背上的柔软的公仔，望着男人侧脸。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应该是在宜昌有家庭。
“那你怎么这次还回来？”
老人会不回来的人也很多的，放弃老人会的帮助对在外打工多年人并不意味着什么，商业殡葬的决定早就在他们的心里计划过千百次。
开车的男人此次来去匆忙得紧，顾唯在抬棺木时没有见过他，应是晚上才到的邓村，离开邓村却也是最快。
“我爹啊，他非要我回来，说怕他走的时候没人管，就像，那个邓勇华。”
“你爹……”施杞有些惊讶，“你没多看看他吗？”
她本以为男人在邓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所以来去匆匆，没想到他的父亲还在。
“他大年三十都是在我家过的，昨天把他送回村里，我这还要赶去做工的，我们这不做没钱的，没你们江苏舒服。”
施杞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着男人刚才的话。
男人的父亲原本也是老人会的成员，因为上了年纪没法承担老人会的体力，遂要求早就出门打工的儿子也上了老人会。
年轻人走出大山去往城里，但老人还在村里日复一日。
邓勇华的处境是老人害怕的存在。
老人一边庆幸着自己有后代，一边又担忧着真到了那一天儿子也顾他不及。他能依靠的只有老人会。
老人会，这个当初为了互帮互助的理念而团结在一起的集体，他们不是冰冷的丧葬，他们有令人挂怀的人情味。
老人见识了村里一场又一场热闹的丧事，他也一次次想着自己的后事，毕竟他和儿子的缘分只剩下过年时被接去城里住两天。
不是儿子不孝顺，是城里的房子每个房间都住了人，没法给他挪空一间。
儿子已经很辛苦了，他的经济不允许，老人的那点存款也帮不上忙。
邓村就将是老人最后的风景。
都说身前不知身后事，但身前能想到身后的可能。村里的老人们谁都不想和邓勇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