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敏敏听的鼻子直发酸，自语道，“鸟尚如此，何况人乎？”
任不平闻言，伸出独臂挑了挑火焰，低声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歌声沙哑，余音不绝。
白颜敏敏痴痴的望着被火光包裹的男子，许久不曾悸动的心，竟然摇曳不止。
或许，飞蛾扑火的时候，也是幸福的吧。
“这只是半阙，剩下的呢？”崔琦从远处走来，轻声问道。
任不平望向王琦君，没有作声。
“柳召南让我支走了，她也暂时不会醒来。”崔琦笑着将两瓶酒扔给两人，说道。
任不平接住后，连灌几口，才停下。
白颜敏敏捏着酒瓶晃了晃，说道，“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从你身上，看到了那对汉人夫妻的影子。也许，你们都是同一类人。”
任不平思忖片刻，低头叹道，“他转瞬间便定下取舍，我不如也。”
白颜敏敏没说什么，仰头便是一通大喝。
崔琦在两人中间坐了，转向任不平，忍不住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任不平只是摇头，却不肯说。
崔琦犹豫了一下，问道，“代州大疫那年，你的心爱之人，是不是……也在里边？所以，即使亢守仁已死，你仍不肯放手。”
任不平打了个哈哈，随意笑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
崔琦闻言，自失一笑，低头喝酒。却未曾注意他抓酒瓶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几欲将之捏碎。
“那长短词颇具文采，可是你旧日所做？”白颜敏敏好奇的问道。
任不平将独臂高高举起，自嘲道，“我若真有那文采，就去考状元了。哪里还会整日混迹市井之间，与铜臭为伍。”
“真是怪人，将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实作甚？既然诗词歌赋你不愿提。那就换一个话题。”崔琦脸色一整，望着他说道，“已经破解《大决行流》的事情，应该是你有意传递给姜抚的吧。我真不明白，那本书你尚不愿沾手，为什么要将这消息透露出去？这不是引火烧身么？也许不出两天，就会有大把的人找上门来，要么给他们想要的，要么……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姜抚那样有耐心的。”
要么把命给他们！
话没出口，但舌头底下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白颜敏敏亦是心惊不已，凝眸望向任不平。
任不平捏了捏断臂，淡淡说道，“我找一个人很久了。可惜他不肯露面。便只好让他来找我。”
崔琦皱了眉头，说道，“一个人？是道门的人？”
任不平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知道。”
白颜敏敏试探着说道，“你们有仇？”
任不平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有件东西在他那里。”
白颜敏敏不再作声，思忖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个散淡的男人如此不惜性命。
崔琦瞠目问道，“比《大决行流》也重要？”
任不平缓缓点了点头，岔开话题，“最初是打算从张夜叉这里把消息传出去，可是他没有来”
白颜敏敏忍不住插嘴道，“那你可以等啊。”
任不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愿意等，也不能等。”
崔琦懂了，叹道，“他不能让书离开后，再跳出来。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见白颜敏敏依旧茫然，便进一步解释道，“这本书我翻过很多次，根本摸不出门道。若非姜抚亲口承认，打死我也不相信他真的已经破解了其中之密。况且，对于他来讲，张夜叉与姜抚，有区别么？”
白颜敏敏一惊，这才明白任不平的这些后手，很难说不是针对张夜叉的。
任不平微微一笑，说道，“你布下这个‘嫁梦’大阵不也是为了《大决行流》么？”
崔琦怔了怔，点头笑道，“我的心思跟你一样。好，等此间事了，咱们再谈合作。”
任不平不置可否，饮了一口酒，说道，“你从哪里看出有人曾施展‘嫁梦’之术？”
崔琦抬眼四下望去，小声说道，“因为这些石龙藤。这种藤蔓只生于黄河以南，耐暑热，却忌严寒。在河东根本无法存活，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片。”
白颜敏敏摇头说道，“梦境中，倏忽千里，断头重生，再荒诞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何况……”
任不平也有些疑惑，但他知道崔琦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
崔琦沉默了片刻，咬牙说道，“更因为我来过这里。”
任不平盯着他，没有说话。
崔琦回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里是楚酉山忘忧谷。”
任不平悚然而立，骋目四顾，说道，“你……说这是罗浮真人的……”
崔琦朝身后一指，说道，“真人便葬在山腰处。而这里是个绝谷。除非身具神通，否则根本下不来。”
白颜敏敏大惊，失声道，“罗浮真人叶法善？”
崔琦点点头，接着说道，“凡梦境者，要么似是而非，要么亦幻亦真。把从未去的真实地方搬进来，只有‘嫁梦’之人能做到。”
任不平踌躇片刻，说道，“会不会是有道门中人，带她来过此地？”
崔琦摇头说道，“断无可能。自开元八年真人兵解于景龙观，此处便成了净明宗的禁区。莫说旁人，连宗内弟子都不得擅入。我能来，是……沾了莫大的机缘。”
任不平见他说的吞吞吐吐，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但没有深问，点了点头，说道，“‘嫁梦’完结之后，梦主的这部分记忆不是应该被封印么？可见她方才的模样，似乎仍保留了一些。”
崔琦似乎也有些疑惑，不确定的说道，“施法者道行不够，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但……”
“我想起来了。”王琦君突然大喊一声，翻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