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平迟疑片刻,说道,“她腕上的血色菩提,是不是武惠妃之物?”
崔琦脚下一滞,微微点了点头。
任不平伸手在断臂处一捏,锥心之痛,令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处虚幻梦境。
崔琦见他疼的满头大汗,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你既身怀道家神通,自然知晓‘嫁梦’之术的厉害。若不幸殒命在此,说不得要世世轮回,永不得出。”
任不平摊开右手,看着满掌血红,微笑道,“人生若梦,亦幻亦真。你敢断言,外边的世界,不是另有高人,所行的‘嫁梦’之术?”
崔琦一怔,细细咀嚼着这番话,不禁有些痴了。
“你们在做什么?快点跟上!”王琦君于立脚处,已经看不到黑暗中的两人,虽不虞出什么事儿,但总觉心下惶惶,不得安稳。
“没什么?崔琦方便了一下。”任不平随口回应道。
崔琦大囧,抬腿一脚,嗔怪道,“你才方……方你个头。”
一串压低了的笑声传来后,便看到王琦君疾步离去。
任不平探手捏了他踢出的脚,嬉笑道,“既然决心要做,那就先在她心中埋根针,日后也好有个说辞。”
崔琦被捏的身子发软,心中火烧火燎的,赶忙喊道,“快放开,成什么样子。”
任不平心里一动,随即放手,笑道,“刚才那一瞬,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女扮男装。”
崔琦自觉脸庞发烫,又有些好奇,便小声说道,“为什么就那一瞬?”
任不平不肯再说下去,转了话题,“既然手串是武惠妃之物,旁人也便罢了,为什么皇帝也没认出来?”
崔琦见他如此,心下不免失落,淡淡吟哦道,“翠羽飘摇陨晓风,何时吉梦叶罴熊。脱将半臂共汤饼,泣请三郎念阿忠。”
任不平虽不解其意,但听他的语气颇为哀怨,便不再做声。
崔琦冷笑一声,说道,“王皇后涉‘巫蛊’案,被废前曾哭诉御前,问皇帝是否还记得阿忠当年用冬衣换面粉,给他做生日汤饼的事。结果呢?薄幸至此,又怎会记得区区一串菩提?”
任不平这才明白诗是讥讽李隆基的,想想其中的关节,不禁有些吃惊。
崔琦可能自觉失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一定奇怪,我既然要为李瑛翻案,又为何同情武惠妃?”
任不平笑了笑,说道,“彼时年少,方兴未艾。男欢女爱,乃合人伦。把错都推到一个女子身上,有失公允。”
崔琦转脸望着他,笑道,“息国因息妫貌美而为楚国所灭,其错也不在息妫?”
任不平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世人皆愚,理他作甚?”
崔琦见他走的艰难,便上前扶了他的右臂,前行了一段,才叹道,“却不知是何人做了这诗,武落衡地下有知,必会心安不少。你猜的没错,她与李瑛的确有私情。”
任不平心中思忖,青天白日,两人若无私情,李瑛怎敢听了她一面之词,便带甲入宫。只可惜了李瑶、李琚与薛锈三人。不过,事涉宫禁污秽,司马矩尚且不知,他又是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
崔琦好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边走边说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唉,说来话长,还是留着日后再讲吧。倒是你,一向少言,怎么突然好奇这些东西了?”
任不平笑了笑,说道,“把你的手拿来。”
崔琦诧异的看看他,说道,“干什么?”
虽然这么说,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任不平勉强偎在他身上,不住的往他手心写字。如今他不止腿瘸,胳膊还少了一只,摇摇晃晃的,还真应了他这名字。
“这样啊……”崔琦一边琢磨着他的字,一边细细推敲这些字的可行性。
饶是字不多,写完也让任不平出了一头汗。
怎得如此孱弱?
他暗自惊心自己的身体,越发企盼能早些离开这里。
“关键在那里。”崔琦将整件事儿在脑子里转了一遍,才向远处的王琦君扬了扬下巴。
任不平摇了摇头,说道,“还有白颜敏敏。”
崔琦苦笑一声,说道,“要想骗过她,难!”
任不平淡淡说道,“那就实话实说。”
崔琦又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