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中的尺素,指的便是相思,便是情义。
而一尺素就是买相思、买情义的地方。
此时,宵禁虽然依旧严苛。但却禁不住这里红烛燃起的春色。
西厢房二楼。
一名温婉娇俏的女子,正捧着一盅汤,对面前的盛装丽人苦劝,“夫人,你彻夜未眠,千万别损了身子。不如……
丽人呆呆的望着窗外,轻声说道,“住住,你说申屠子会答应么?”
温婉女子默然良久,才喟然道,“夫人,住住有句不受听的话,不知夫人可愿意听?”
夫人转过脸看了看她,顺手接过那盅汤,轻轻搅动羹勺,却没有开口。
住住面色一僵,随即又微笑道,“夫人,如今我们一尺素已是河东道一等一的花楼,日进斗金不敢说,可堆金积玉却不夸张。又何苦介入申佛奴与任不平的争斗?是,眼下过山堂像是遇到沟坎儿了,但任不平岂是好相与的?他与王家的渊源,整个太原府谁不清楚?再说夜里的事情,我们只得了个大概。真相到底如何,直至现在还没个准话。此时冒然出手,提防有诈啊。”
夫人嫣然一笑,拿调羹轻轻敲了敲杯口,点头说道,“嗯,有些道理。那依你……”说着凝眸望向温婉女子。
住住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何不再等一等。看……”
夫人咯咯一笑,摆手打断她的话,说道,“等着任不平来娶你过门?”
住住像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当时就站不稳了,面色惨白,惊恐万分。
夫人叹了口气,将汤盅放在旁边的几上,握了住住的双手,说道,“你们虽然叫我一声‘假母’,可我却把你们当成姐妹一般。妹子,在这所谓的大唐盛世,我们生而为女子,注定就是一个‘苦’字。”
住住心中大痛,泪如泉涌。
夫人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如果你身在王府,凭你对任不平的情义,自然是段人人传诵的佳话。可……妹子,咱没那个命啊。你父是前朝宗亲,堂堂的霍王,那又如何?说句不受听的话,十年前你遇到的若不是我,换个旁人……唉,算了,不说这些了。”
“一尺素在河东道确实风光无两,可比起长安的平安坊又如何?我公孙绾绾虽为娼妓,却从未自弃。红拂女是做不成了,但眼下这个机缘我是一定要争的。”
“你说的没错。申佛奴与任不平堪比虎狼。可正因为如此,我这一步才必须迈出去。一山不容二虎,有些争斗是命中注定的,是躲不开的。至于赵高,呵呵,我自有章程。”夫人说着双手拍了拍,冲门口喊道,“来人,住住娘子这几日偶感风寒。没我的吩咐,概不会客。”
住住闻言,怅然若失,伸手扶着立柱,缓缓的坐倒在地。
一声长叹后,公孙绾绾消失不见。
梦境中。
“非得如此么?”任不平有些头疼。
“要不你来想个法子,我听你的。”崔琦冷着脸说道。
“虽然是梦主将你强行招来,可我不信你没有留后手。”任不平向光亮处的两个女人看了看,小声说道。
“三天后,张夜叉会来。这便是我的后手。不过,我提醒你,外边的三天,在这里差不多要过去几十年,你能等得,就怕有些人等不得。呵呵。”崔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任不平没有理他,静静的思忖片刻,摇头说道,“白颜敏敏不行,还是你来吧。”
崔琦大惊,眼珠子瞪得溜圆,怪叫道,“任不平,我把你当成兄弟,你居然想上我。太不是东西了。”
任不平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平心而论,你觉得白颜敏敏能行么?是拿着四条人命去冒险,还是陪我演场戏,你自己定吧。”
崔琦的脸顿时红了半边,扭扭捏捏的哼唧道,“可我是男人啊。”
任不平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就想法儿变成女子。虽然梦主在这里最大,但你在不破坏梦境法则的前提下,还是有很大余地的。不是么?”说着冲地下的柳召南猛踢一脚。
“鬼呀。”柳召南朦胧中正看到崔琦向任不平媚笑,吓得连滚带爬,抱头鼠窜。
“他怎么办?”崔琦望着仓皇而逃的背影,说道。
任不平诧异的看看他,摇头说道,“我看你是疯了。干这种事,少了这个夯货怎么能行?”
崔琦忍不住笑了,冲他秋波一闪,嗲声嗲气的说道,“万事皆由二郎做主。”
任不平一阵大咳。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王琦君总觉得崔琦看过来的眼神怪怪的,让她心神不安。
“他说……”任不平正打算随口胡扯,不防被女子腕上的物什晃了一下。
仔细看去,却是那串血色菩提。
王琦君见心上人望着手串发呆,便摘下来,笑道,“原来是说这个。”
任不平接过来,对着火把的光亮在手上转了一圈,说道,“右春坊中舍人司马矩,这个人你见过么?”
王琦君想了想,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个手串真的有可能是李瑛之物。”
任不平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琢磨那串菩提,“即便真的,那又如何?李瑛已死,只要皇帝在世一日,有些东西便见不得光。”
王琦君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任不平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
不过,不远处的白颜敏敏却看了个正着。
“你好像很怕我?”崔琦有意跟在柳召南身后,笑眯眯的说道。
“是,是……”柳召南嘴里承认着,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嗯?”崔琦把脸一拉。
“不,不……”柳召南快哭了,嘴里大声否认着,头却疯狂的点起来没完。
崔琦忍着笑,淡淡说道,“我的身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万一要是传出去,嘿嘿,我就钻到你的肚子里。”说完还在其人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柳召南腿一软,脸冲着地就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