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其华迟疑片刻，才小声说道，“既然如此，婉华的事就不能拖下去了。”
贾应道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俱是原配崔氏所出。两个儿子都外放为官，娶妻生子了，如今膝下只剩小女儿婉华。
婉华本来自幼许配给崔其华的外甥崔佟，眼瞅着快成亲了，崔佟却突然挂了。查来查去，都查不出原因。反正没病没灾的就挂了。
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尤其崔氏还算得上顶级阀门。
女儿没嫁成，却多了顶帽子，克夫。
老两口年逾四十，老蚌生珠才得了这个女儿，疼爱起来比前头那俩儿子不知道强多少倍。眼瞅着闺女奔二十就去了，硬是没辙儿，心都快碎了。
“婉华？婉华什么事？”贾应道当时就跳起来了，背上多了一层白毛汗。
崔其华见老头惊得脸色都变了，赶忙笑道，“是婚姻大事。”
贾应道长吁一口气，诧异的看看老伴儿，说道，“谁家的儿郎？婉华年岁是有些大，不过，绝不能委屈了孩子。”
有了克夫的恶名，高门大阀是不用指望了，大富大贵的人家怕也够呛。
崔其华笑了笑，说道，“人家倒算不得什么好人家，不过儿郎却端的是个好儿郎。”
贾应道皱起眉头，说道，“不是好人家？我贾家一门良善，千万不要……”
崔其华赶忙摆手，说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自幼父母双亡，孤身一人。”
“嗯，这样啊。”贾应道琢磨了一下，自语道，“既然如此，何不入赘？”
崔其华摇了摇头，说道，“就怕婉华不肯。”
贾应道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说道，“这孩子，嗯，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好奇了。那儿郎，你可曾见过？”
崔其华笑吟吟的点点头，说道，“见过，虽说年纪有些大，不过难得的是婉华中意。”
贾应道呵呵一笑，说道，“婉华的心意你怎知晓？问过她么？”
崔其华白了老伴儿一眼，嗔道，“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你年轻时尚且不懂，如今又知道些什么？”
贾应道哈哈大笑，说道，“这是喜事。裴宽来与不来，都不打紧。对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叫人去探探根底。”
崔其华亦是咯咯一笑，说道，“他叫任不平！”
“咳咳咳。”贾应道一阵大咳，半天都没止住。
太原府有一条东西向的街道，不是最宽，不是最长，更提不到繁华，却是最有名，因为它叫天街。
王府就坐落在天街。
此王府非王爷的王，而是王氏的王。
王爷换了一茬又一茬。可王氏，历经千载，依然是那个王。
书房。
“严平死的不是时候啊。”一位蓄着短须的书生一边敲击着手里的茶杯，一边淡淡说道。
“裴宽怕是要提前过来了。”旁边坐着的另一人，年纪稍轻，与那位极为挂相，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英武之气。
“唉，我担心的倒不是他。裴家固然势大，我王家却也不惧。”书生放下茶杯，缓缓摇了摇头。
另一人略作思忖，皱眉说道，“那五哥的意思是……”
“给事中李丞已入河南。”书生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丞举于明经，为人方正……咦，你是说……”另一人骇然而立，脸色转青。
“此次给事中出缺，我以中议大夫，太原府少尹入朝，极有希望争的此位。届时，太子于门下一省便有了耳目。”书生亦慢慢起身，缓缓说道。
“是王忠嗣！”另一人咬牙说道。
书生笑了笑，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牛仙客请辞遥领的河东节度使，圣人已经允了。你这位三十四岁的堂兄将以本官兼代州都督、摄御史大夫、兼充河东节度。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呵呵。”
这两人正是王家嫡子中的老五王鮗与老七王眻。
王眻怒道，“为了一个朝不保夕的太子，他竟然不惜将整个王家拉下水。他……”
话未说完，“笃笃”外边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王鮗摆了摆手，随意问道，“什么事儿？”
“禀少卿，城外传来消息，太子右司御率参军徐有俭与太原府录事参军佟敏生死了。”门外有人贴着门缝儿，小声说道。
“咣当”一声，王鮗的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