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忘忧自从去了南商论道,已经约莫有一年多没有回西凉了。
老板娘每次听到玉儿跟他们说自己不想嫁,想陪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心里哪里不知道,说是不想嫁,其实是一直在等她的忘忧哥哥罢了。
每每看到玉儿一个人傻傻的坐在窗户边上向外看,每次问她,她都会找一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
可老板娘看到此景,心里万分不是个滋味。
我的傻丫头哎,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回回掌柜的回家,看着依旧在傻坐着的箫知玉的时候,每次都会笑着走过去问道:“呦,又等你的忘忧哥哥的?”
这时候箫知玉总会俏脸一红,别过头去不让掌柜的看见,嘴上还不承认的反驳:“没有!”
这个时候掌柜的就会哈哈大笑起来。
箫知玉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哈哈大笑的父亲,就会突然认真起来,虽说脸上的羞意还未褪尽,仍是正色的说道:
“你不要笑,爹爹我告诉你,我喜欢一个人是天经地义,哪怕他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喜欢一个人也是能取笑的?我的傻爹唉,真笨,就比忘忧哥哥聪明一点点。”
只有喜欢,是万万不可取笑的;只有痴情,是万万不可辜负的。
掌柜的听着小玉儿的话,眼神中流露出宠溺,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小玉儿的头发,认真说道:“嗯,爹知道,爹会给你加油的。”
箫知玉会心一笑,随后再次看向窗外,希望那衫白衣再次映入自己眼帘。
如此,等过了春秋,等过了落叶,等去了大雁南飞,等来了大雁北寻,却始终没有等来自己心中的的那个人。
那年深秋,待嫁的懵懂少女就这么痴痴望着窗外,等来了一次次失望,期盼着自己所期盼。
在那个冬天,箫知玉依然趴在窗户上,直到她看到了朝她缓缓走来的白衣归客。
她流出了热切的泪水,飞奔出去,丝毫不顾形象,来了一个久违的拥抱,直接砸进了韩忘忧的怀里。
那个冬天,大雪纷飞;那个冬天,温暖如春。
……
又是离别,再次相见时,已经是韩忘忧拦路袁开疆身负伤势,鲜血浸透了半个身体,小玉儿满是心疼的给韩忘忧上药,洗衣服。
那一天,韩忘忧半夜醒了,听见外面有洗衣服的声音,刚走出去,就看见箫知玉在那里洗衣服。
本来是很温馨的画面,韩忘忧微笑着,轻轻的走过去,刚到箫知玉身后,就听见箫知玉嘴里不停的小声嘟囔:“让你不理我,让你不喜欢我,打死你,打死你!”
韩忘忧看着如此景象,无奈,摇头苦笑。
使劲用木锤拍打衣服的箫知玉接着说道:“可你就算不喜欢我,你也不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还得让我心疼,小时候还说我不省心,你是更不让我省心。”
韩忘忧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犹豫一小会,又收了回去。
可箫知玉说着说着竟然流着眼泪带着哭腔的小声抽泣道:“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我越是喜欢你,就越想骂你,越骂你,我就越心疼,我就越难受,都怨你,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你喜欢的这么累,都怨你。”
喜欢,本就是说不出口的东西,可若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瞒得住,若是被人喜欢,又怎能看不出?
一个人若是彻底被人遗忘,心里绝对会难受,若是死了,或许还有几分解脱。
可若是喜欢一个人,相爱却不得,那便是不幸。
这恰恰便是千古以来大多数痴情种的悲哀。
我爱你,你却不知道。
我爱你,你知道却不敢面对。
你爱我,我却不敢相信。
你爱我,你却不敢承认。
你韩忘忧冠绝西凉如何?你韩忘忧逍遥一生举世成名如何?你韩忘忧武功高绝又如何?还不是感情前的懦夫。
韩忘忧还是没有伸出手,转身狠心离开了这里,任凭佳人啜泣。
韩忘忧心很疼,但他不敢去接住这一份真心,他行走江湖多年,犯下杀孽,得罪了许多人,他怕,他怕这些人去找掌柜大哥一家的麻烦,所以,他不敢接,更不能接。
可第二日清晨,没有与玉儿告别,韩忘忧再次离开了这里。
那天清晨,韩忘忧来到了小玉儿的房间,看着小玉儿熟睡平静的脸庞,从怀里取了一支特地为小玉儿买的梅花钗,放在了床边。
韩忘忧最后看了小玉儿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关门声轻轻响起,小玉儿才睁开眼睛,手中紧紧握住梅花钗,泪却止不住的流。
他又离开了,小玉儿依旧如同往日一般,趴在窗户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等待着那梦中的一袭白衣。
可谁又曾想,这一别,竟是永别。
当他再次回到酒馆的时候,只剩下满地鲜血浮屠,与站在一旁手持大刀,狰狞着面目的曹丛。
韩忘忧坐在坟前,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他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流泪,然后突然在恍然之间,韩忘忧抛去了脑中关于自己不敢正面接纳小玉儿的那些个狗屁不通的道理。
韩忘忧流着眼泪,看着冰冷的石碑,曾经多么温暖的人,如今如同这石碑一般,寒冷刺骨。
天地之间,除了韩忘忧的哭声,万籁俱静。
我韩忘忧有罪,辜负了天下最不该辜负之人。
韩忘忧坐在坟前,沉沉入睡。
这一天,西凉有两件大事,一件是为非作歹的曹丛死了,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消息又迅速传开,韩忘忧瞬间名噪江湖。第二件便是刚刚名噪天下的西凉武道第一人韩忘忧,不知为何,占据一山,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这一事出现后,举世震惊。
无人知晓为什么。
一直没有什么情调的韩忘忧破天荒的给那座山取了个很有情调很有诗意的名字。
那山,叫做玉忧山。
玉忧,玉无忧,玉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