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忘忧回到了酒馆,将一家三人的尸身带走了,带到了一处山上,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上。
这里是韩忘忧第一次辟谷修炼的地方,还有他亲手盖的一所小木屋,虽说不是很好看,但遮风挡雨还是不错的。
韩忘忧挖了两个墓坑,将三人尸身埋了进去,隆起两个小小的土丘,韩忘忧找来一块大的木头,砍出两份,真气作笔,刻下墓铭。
“西凉道萧家酒馆萧让、玉晓之墓。”
“亡妻箫知玉之墓。”
刻下两块墓碑插好后,韩忘忧拿出了老掌柜临终前给他的最后一瓶极品酿星辰,取出两个瓷杯子,倒满后,将剩下的半瓶小心翼翼的存放起来。
酿星辰不是什么名贵的酒,甚至还不如江南的风华酿,韩忘忧一生行走江湖什么好酒没喝过?以前兴致起了,三国朝廷的御酒都抢来喝了不少。
一直视这些为无物的韩忘忧看着自己那杯满满的酿星辰,却是十分心疼。
韩忘忧拿起酒杯,真气作用下,一滴都不会洒,可就当韩忘忧喝下一口后,细细品味,才惊觉这是假酒。
他随后看着两座高大墓碑,不可能是老掌柜买的,真假酒他单靠闻就能闻出来,指定是又那些无良商人卖给的老板娘。
但韩忘忧却是丝毫不介意,在他心里,这假酒,千金难易。
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始终不愿意喝尽自己那一杯,又将另一杯成一行洒在了掌柜的墓前。
他看着小玉儿的墓,忆起曾经,那时小玉儿还小,真正称得上是“小”玉儿,趁他与掌柜夫妇不注意,将桌子上那满满一大碗好酒饮下大半,随后肚子疼痛难忍,急得掌柜的满头冒汗,像一头无头苍蝇一般慌忙去找医馆。
待到医师来到酒馆时,刚刚把上脉,小玉儿打了一个酒嗝,一把抓住老医师的花白胡子,傻乎乎的朝着医师醉醺醺的说道:“来,老头咱俩拜个把子!”
医师汗颜,老掌柜夫妇同样汗颜,只有韩忘忧笑得前仰后合,那年,小玉儿十四岁。
老医师随后笑了出来,对着站在一旁的三人道:“无妨,就是酒喝多了,以后不要给孩子喝这么多酒了,让她睡一觉,回头再洗个澡就好了。”
说完就走了,韩忘忧依然在笑,但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玉儿醉醺醺的一把搂住韩忘忧的脖子,俏脸彤红,朝着韩忘忧一眨眼,笑嘻嘻的了一句霸气侧漏的话,“走,我带你洗个澡去!”
韩忘忧汗颜,然后便是掌柜的与韩忘忧拦不住,小玉儿被老板娘打的满屋嚎叫声。
那时,韩忘忧二十七,依然是孑然一身,却因为年幼小玉儿这一句话,无心插柳柳成荫,开始寻找,想要娶妻生子。
那时候,逍遥惯了的韩忘忧第一次知道人间烟火可贵。
不过韩忘忧这一举动倒是让小玉儿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掌柜夫妇也帮着韩忘忧物色,结果便是,韩忘忧找来一个小玉儿便搅黄一个,这一切,韩忘忧却不生气,只是有些好笑。
这件事自然就放弃了。
后来韩忘忧去避霄城闯书天险,还特地帮助掌柜的买了十几坛江南酿第一风花月,回西凉后让掌柜的高兴了好久。
那次他回去,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十六岁的小玉儿居然真的和老医师拜了个兄弟。
那是在前几天晚上,小玉儿跟老医师喝酒,两人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最后拜了个把子,但韩忘忧很疑惑,小玉儿是怎么做到让老医师心甘情愿的喊她大哥的。
小玉儿也不说,只是神秘的笑了笑,第二天,韩忘忧看着老医师被剪掉一半的花白胡子,才笑着拍了拍老医师的肩膀。
老医师抹了抹眼泪,一把拍走韩忘忧的手,迎着韩忘忧充满悲悯的眼神,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滚蛋!”
韩忘忧大笑而走,自然,小玉儿依旧难逃老板娘的一顿胖揍。
小玉儿很聪明,七岁通诗文,八岁能写古文,十岁诗赋胜过教她的老先生,让老先生不得不佩服,而小玉儿性子粗大,很快就成了周围这一片孩子的老大,又因为生的好看,成了许多情窦初开的小毛孩的“梦中情人”。
小玉儿十五岁时,第一次有人向她表白,小玉儿怔住了,丝毫不留情面,狠狠地拒绝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追问时,小玉儿满脸幸福与失意的说道:“我有喜欢的人啦,我还要生生世世给他做媳妇。”
小男孩追问时,小玉儿已经摇着头跑回家了。
回到家里,韩忘忧正在与老掌柜的喝酒,小玉儿走到韩忘忧身边,一拍韩忘忧的屁股,欢快的坐到了一边。
老板娘看见了骂了一句:“小女孩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羞。”
小玉儿笑嘻嘻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去在意老板娘的话。
看着掌柜的与韩忘忧,小玉儿对着韩忘忧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人家才十五就有人表白了,不像某些人,打一辈子老光棍!”
韩忘忧眼含笑意的看着小玉儿,笑问道:“哦?谁给你表白了?”
小玉儿煞有介事的将脑袋歪向一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就不告诉你。”
随后两人大笑,小玉儿摊了摊手,接着说道:“唉,忘忧哥哥你再不找媳妇,就老啦,老啦老啦,就没人要啦。”
韩忘忧拿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微笑道:“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
小玉儿小声嘀咕道:“不小啦。”
掌柜的一拍小玉儿的小脑袋,眼神中满是宠溺,小声呵斥道:“你还说,要不是你,你忘忧哥早就找到媳妇了。”
小玉儿一把拿开掌柜的手,不服气的说道:“哎呀,那不还是因为忘忧哥哥不喜欢嘛,他要是喜欢,我也拦不了啊,你说是吧,忘忧哥哥?”
小玉儿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韩忘忧,韩忘忧强忍笑意,点了点头。
……
韩忘忧坐在坟前,在这夏风温暖之下,竟然颇有几分悲凉之意。
韩忘忧拈起一片树叶,对着两座墓碑萧萧吹了起来,声音婉转,绕墓而行。
……
小玉儿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老板娘已经给小玉儿物色了好几个附近的出色男人,可无论他们夫妇俩如何劝说,小玉儿死活不见,一直也就是不了了之。
日子一长,难免有些风言风语,有说萧家的闺女箫知玉被那户大人家给包养了,当了别人的私春,有说箫知玉先天有毛病,没有人敢要,甚至还
有人说萧家的箫知玉早就死了,现在他们见到的不过是箫知玉的鬼魂这般不靠谱的说法。
诸如此类,非常多,经常落在她的耳边,她总是要先笑一笑,随后视作耳旁风,不放在心上。
可说不放在心上,就真的不放在心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