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池就起床到院中等候,这一晚他睡得不怎么踏实。翦这处院落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安住在西面,剩下的一间刚好给池住,房门都没有的屋子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垫子,他把垫子拼在一起勉强能躺在上面,乍一放松池才感觉身体里面那种疼痛麻痒还在,各个穴位处还伴随着突突跳动的感觉。池也不在意,翻了个身找了个相对好受点的卧姿继续睡,他之前忍受的远远超过这些。现在终于可以一个人待着了,他要在心中把这两天的事情重新整理思考一下,他以前有父母兄长照料从不用自己去想事,一直以来都是该吃饭了就吃饭,该睡觉了就睡觉,现在他一人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不久便沉沉睡去。
下半夜从门外灌进来的山风硬生生把他冻醒,池只得半躺在一个垫子上面用另一个盖住半个身子,可这样还是冷。好不容易熬到天光破晓他就再也躺不住,只得早早起身来至院中等候。这是池第一次起这么早,以前在家时母亲都是把饭准备好了才叫他起床,而他则赖在温暖被窝里要母亲反复催促才肯爬起来。可是以后没有人会那样照顾他了,想及此处池内心无比酸楚,真想回家呀,现在母亲应该也已经起床开始收拾院子了吧。以前他还总是埋怨母亲打扫院落时扫帚的沙沙声扰了自己的美梦,而如今却是无比怀念。
胡乱想着的时候,安师姐拎着一个篮子从房里走出来,池收回思绪向她迎去,安看到池走来便将篮子放在脚边站那里等候。池快步到师姐面前行了一礼道:“师姐早。”安回了一礼也没有说什么,拿起篮子带着他向大殿走去。
此时翦端坐大殿中双目微闭气息绵长,安到了大殿门边又把篮子放下,然后轻轻走到师傅面前,池见状跟了上去和安并肩,和昨晚一样。安等池站定便对翦行礼道:“师傅安康,我和师弟要去做早课了,您有要嘱托的吗?”
池亦跟着行礼,他听安喊自己师弟时候语气平和流畅没有半点生分,顿时感到亲切,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端坐的翦睁开眼帘淡淡开口道:“免礼吧,安子你师弟初涉修行还不太适应,你别对他太严,每日的辟谷丹药也可多供些,待他日后食气之法有所小成再行酌减。”
安点头称是,翦收起指诀右手抬起来五指向外翕张两下说了声:“没事了,去吧 。”言毕重新闭眼掐诀继续修行。
安闻言带着池又行了一礼,然后低头慢慢向着门口退去,等退到门口方才转身提起篮子向外走去。
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平日在家里或坐或卧言行举止都很随意,但现在陌生的环境,繁琐的礼节让他时刻感觉如履薄冰,故此只能如尾巴一般吊在师姐的身后连脚步都不敢错乱,着实感觉很辛苦。
安在院中走出不远后又停住,她转过身看着池,池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安见他如此柔声开口道:“师弟不要拘谨,你只要在拜见师傅时保持必要礼仪就行,其余时间都可以放松些,修行本就是要修得自在平和之法,你这样是很难平心静气去感悟修行的。”
池没想到不太言语的师姐会对他如此随和,顿时大为感动连连点头说道:“是,师姐。”
安看他依然紧张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大门走去。池现在更加无措,他再如之前那般就是没有听师姐的话,但是如何才能不拘谨他也不知道,思来想去没有个结果,只好一咬牙快步跟上去和师姐并肩而行。他一边低着头偷眼用余光看安师姐的步调速度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步调,如此一来都快要忘记该怎么走路了,双手和双脚的摆动都不能保持协调,他只能再分出心神尽量调整保持正常走路的姿势。
安察觉到他那怪异的姿势,怕他会更紧张就假装没有看到,只是静静的向前走着。
在走到院门后面她刚伸手想要开门的时候,旁边的池“砰”一声撞到厚重的门板上,措不及防下他被反弹而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愕然片刻才反应过来,忙走过去将池扶起,池木然站立更加局促。安将手中篮子递给他,为他把身后泥土拍打干净后打开大门,然后回到池身边也没说什么,拉住他的衣袖向外面走去。
当他们消失在门外的小路尽头,一阵大笑声从大殿中传出,原来巍然端坐的翦正以手捧腹,眉毛都挤作一团笑的不能自已,显然是压抑了很久才爆发的。笑了半天他才止住,又坐直身子继续修行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时门外已经没了人,祭台上的九口钟也都按大小顺序恢复到了原位,祭台四周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些人连夜离开时候甚至把踩倒的小灌木都给扶正了。池没来过这里他觉察不出异常,可是安是知道昨天众人齐聚时的场面的,她对康卫有点刮目相看了,一日时间就对众人有了这种统御能力,此子说不定真能把三涂滩守住成为他的伊族领地。
安带着池来到离祭台不远处的一条溪水边,她指着溪水下游的方向说道:“自此顺流而下的两里范围,溪流两边有师傅和我所植乔香树各三十六棵,师傅的在这边我的在对岸。乔香果是炼辟谷丹的主药,师傅辟谷大成不需服食辟谷丹,所以他老人家这侧的乔香果以后就给你采集,明年春天再另寻一处地方帮你栽种。”
安继续沿着溪边小路向前走边给池介绍道:“乔香树四季结果,但是修行之人要顺应天道,所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所以我们只在秋季采摘,现在采集乔香果就是我们的早课。”
翦当初让安把采摘乔香果当成早课是要锻炼她的身法,选三十六棵小树每天采摘的时候自封法力在树下跃起摘最靠下面的一枚果实,待第二天便是稍微靠上面一点的,如此坚持下来身法就会逐渐轻盈灵动。
池望向溪边的那两排高大树木,师姐那边的因为一直采摘所以树身很光滑枝叶都偏上面,而自己这边就有点太过茂密,池心想看来安师姐也是个懒人,就不能把师傅这边也给打理一下。